週四 10月 05, 2017 3:29 am
第一版的平良母親戲份較少，這一版改完沒想到人物特質鮮活許多，寫完這篇卻感覺後面還有說不完的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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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並沒在事前說好，怜美和平良仍特地挪出時間來一同接母親回家。
「不要讓媽媽知道朵兒的事。」
站在批價處等候時，怜美忽然說。平良忍不住嗤笑。
「算了吧，你有這麼關心？」
「我只是不想聽她嘮叨，你最好也把嘴巴閉緊點。」
一刻鐘後，他們見到平良伊織一身輕便，步行出了電梯。
「我的綠色保溫瓶在你那裡嗎，怜美？」她碎嘴起來：「還有你之前從家裡帶來的那雙拖鞋，咖啡色小花的……」
「優整理的背包，問他。」
「不用擔心，我在你病床上上下下至少檢查了三五次，什麼都沒留。」
「誰擔心那個？我只擔心我不在家的時候，我的那些盆栽是不是都被你們兩個沒長眼睛的給養壞了。」
她自顧自往前走，平良卻看見怜美在她背後翻了個大白眼。
母子三人搭了計程車，駛往「性感尤物」。
「聽說最近你找到了不錯的兼差。」
「差不多啦。」平良說。
「看你彈琴很簡單，教別人彈琴就沒那麼容易了吧。」
平良頓時寒毛直豎，「有阿澤在，還罩得住。」
「哦，原來莉斯還吃你兄弟那一套。」
「什麼意思？」
「除了她，還有誰清楚凱許家的小姐需要怎樣的家庭老師？」伊織輕笑起來，「這麼多年了，她還是那麼稱職的管家。」
現在平良確定他老媽消息超靈通了，儘管這簡直毫無道理，「媽……我真的不知道會這樣。」
「你不知道？我來告訴你怎麼辦，推掉。」
「不，不行。」
「優，」轉過頭來的伊織臉上在笑，額角卻浮出青筋，「推掉。」
「我都已經接了，哪有隨便推掉的道──」
「我說推掉所有和那賤女人有關的工作！」
直到媽媽帶著皮夾走出家門去，怜美忍不住開始抱怨，「我敢說她到現在還在和莉斯鬧脾氣──老大不小了，還這麼幼稚！」
她打開行李，將從醫院帶回來的生活用品一一歸回置物架。平良手裡拎著媽媽住院期間的換洗衣物，白眼都要翻到後腦勺。
「我才不想管她。」
說是這樣說，家教日當天放學後他照例搭上海叔的車時，心裡仍不免惴惴，要不順她的意，誰知道那瘋女人何時會做出什麼事來？一面想著他不禁出神，以至於朵兒的蚊子音量都略微提升到彷彿蒼蠅在飛，他竟渾然不覺。
「寫好了嗎？」
朵兒不明所以，「什麼？」
「剛剛不是請你寫──」
「在…這裡，」朵兒指著琴譜，「也…彈完了……」
他愣了片刻，這才發覺自己根本還沒回神──沒錯，就在他兀自發呆的時候，她早就寫好了註解，還依言把曲子又彈過了一遍。
老天爺，他到底在幹嘛？
朵兒的手怯怯遞出一杯濃郁奶香。接過茶杯，他莞爾一笑。
「我沒事。」
校園生活倒一時太平無事。上次他帶了新髮型回來學校那天，被張瑩如找來的小混混們堵了個落單，直到何老師趕到，那幾個不帶種的也早散了。雖沒受重傷，肚子捱的那幾下卻也真夠他受的，連著幾天洗澡時都能清楚看見自己腹部的瘀青。之後張瑩如倒沒再出現；他雖不見得真的在意，卻也實在需要一段時間喘息。朵兒說得對，他確實不必和他們打架，只是……
肘撐在頂樓的欄杆上，他吐出一團菸雲。只是有的時候，事情就是這麼發生了，他即便想逃，也逃不掉。既然明知逃不了，那他幹麼逃呢？
獨自騎了車回到家裡，他才發現大事不妙，手機裡竟然有來自怜美的未接來電七、八通。他衝入店裡，怜美隨即打發了客人，附耳道：「媽自己跑去凱許家了──今天晚上客人太多，我都沒注意她──你快去看看。」
於是他又風塵僕僕趕到凱許家洋房，車才熄火，平良已經聽見母親冷嘲熱諷的聲音。他趕緊上前，見莉斯和伊織正在玄關談話──高聲談話。
「──我恐怕還要謝謝你給我兒子找了份好工作，是吧？」
「伊織，你冷靜點──你才出院，保重身體──」
「我知道你擔心什麼，」伊織輕笑，「你不是擔心我的身體，你擔心的是你那尊貴的大小姐聽了心裡難受。」
平良一股火不打一處來，「媽，你在幹麼？」
伊織冷冷看了他一眼，只對莉斯說：「過去的事不提，阿優已經不能幫你們小姐上課了，這件事到此為止。」
「媽──你不能擅自決定。」
「伊織，公事歸公事，何況凱許先生目前也還不了解──」
「我不管凱許先生怎麼想，阿優不能再來上課了。回去。」
平良忙著制止老媽胡言亂語，眼角瞥見朵兒一襲黑髮彎過樓梯，在背後輕輕晃了晃；雖在光線微弱處，她未戴上眼鏡時的一對藍眼睛瞬也不瞬，望向此處時仍那麼醒目動人。
但此刻絕不是他該看傻眼的時候──因為就這麼一眨眼，他老媽就不知吃錯什麼藥，已經開始撒潑了。
「讓凱許先生出來和我談。」
「伊織──」
「你說你不能決定，那就請他出來。」
「我剛才已經說了，凱許先生目前不在國內──」
「媽，先跟我回去，」平良已快暈倒了，拉了她手臂要走。沒事扯到凱許老爹幹麼？她今晚丟的臉還不夠麼？此時此刻他已想不管回去之後伊織要怎麼發作，他只想這一切立刻結束。
「你放開──」
「我們先回去──」
平良伊織一個惱火，用力掙開兒子，手裡的包包也跟著飛了出去。優不假思索伸出雙臂，包包穩穩落在他懷裡；誰知一個大飲料杯不知打哪來地也同時掉了下來，滿滿的一片褐色就這樣不偏不倚灑了他一身。
當下伊織、平良優、莉斯和遠處的朵兒都愣住了，完全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不片刻，莉斯心下卻登時意會：伊織從年輕的時候就喜歡把飲料藏在包包裡，怎麼和她說就是不聽，反而還振振有詞地和好友們說明原因，想說服眾人。莉斯還清楚記得她說原因有二：一是她自覺已拎了個包包，就不愛多拿一樣東西；二是她多半不喜歡市售紙杯的款式──伊織一向喜歡把自己弄得很有品味，彷彿走在路上多拿個杯子在手裡都會壞了她穿衣服的美感似的。
已經這麼多年了，她還是一點都沒變哪。
這時伊織也知道自己搞砸了，不再氣盛，趕緊掏了面紙出來，「優，抱歉，你趕快擦擦……」不想手卻被兒子揮開。
他用袖子抹了抹頭臉，「隨你便。」近乎咬牙切齒。慢慢地他看了莉斯、朵兒一眼，隨後丟下眾人掉頭離去。
上了車，平良才發現朵兒不知何時追了出來，手裡拿了幾條毛巾，嘴裡不知說些什麼。車聲太大，她一向聲音又太小，尤其這種令人不舒服的場面，以至於此刻誰再說什麼，平良也無心去聽。只是對方畢竟是「玻璃美女」朵兒（重點當然還是「玻璃」），他雖滿肚子大便，仍勉強笑了笑，拉起上衣用她的毛巾吸了吸，衣服總算不再滴「水」。
道了謝，他催動車子離開。朵兒的視線尾隨他的車尾紅燈遠去；燈過了彎，她湛藍的眼也隨即垂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