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

農家對於天氣變化最是敏感,秋季「霜降」節氣一到,滿山水涯野薑競相放花。潔白的花朵如似蝴蝶形狀,花片上沾滿著露珠顯得格外晶亮。待那秋陽普照之後,週遭氤氲著一片芳香。陽光照射越起勁,它的香氣越是瀰漫擴張。

此刻若有清風吹拂,它的芳香可飄出老遠的地方。通常,我所知道的野薑花有兩種:一種花朵較小,色澤近黃花托葉片較小者,它是屬於陸地野薑花。另一種生長水涯之野薑花,我們稱它叫水薑花,這種花朵綻放潔白,香氣比較幽雅。

不論是水薑或陸薑花之根頭粗似,塊根刮皮槌碎爆炒之後,與雞隻或排骨水酒燉透,可以治療胃潰瘍或腸道之疾病,這可是在鄉下十分流行的偏方!很多人說它療效不錯,但我未曾嘗試無法證實其效果如何?

水薑花之葉片又大且長,古早人用它來包豆腐、或包魚、或包豬肉,它可說是當時最佳的包裝材料。家母喜歡利用野薑之葉片,打粄子或包粽子皆無不可。每次她蒸菜包或綁粽子之時,都會叫我們去野塘邊或附近水溪畔,割取野薑葉備用。

在家鄉包粽子之粽葉,通常是用竹葉或月桃葉。不過因為季節關係,青黃不接之時也可以用野薑花葉替代。利用野薑葉包出來的粽子,蒸熱之後會散發出一股清新之葉香,吃進嘴裏別有一番風味。客家粄類如果是用野薑葉墊底的菜包或粄粽,它也到處受到歡迎哩。

至於野薑花之花梗亦有妙用,將它敲破可以當繩子使用。若是撕片曬乾之後,它的柔軟度與韌性極佳。可用來編織草鞋之鞋耳,亦可將它絞股編成草繩,捆紮粗重之物非常好用。

除了上述用途之外,野薑花的花朵也可入菜。我曾將它與碎蒜末同炒肉絲。炒出來的味道清香可口,不過,它的口感不見得人人都能接受。家母與三弟酷愛其味,坦白說,在下則對它則是敬謝不敏。

昔日江子翠尚未開發之前,放眼望去儘是農田菜園。家家務農小康富足,稻米滿倉蔬菜滿簍,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當時舊有的住家門前,有條農業灌溉用之排水溝,水溝兩旁之溝岸上,野薑花成叢成排生長茂盛。

每年春、秋兩季,岸上之水薑皆能綻放花朵。一色潔白的野薑花朵,連綿數百公尺十分壯觀。而在它噴放花的期間裡,週遭的空氣中,不實的都會瀰漫著清幽知水薑花香。傍武強烈太陽照射下,它的花香更為濃郁,一路過莊花香嬝繞相送。

當時鄉人傳說它的花香可以驅蛇,一向頑皮的我也想試試它的效果。這日我摘下一大抱的花朶,將它放置在溝緣曬太陽的蛇身上。等待許久那些被放置花朵下之蛇隻,根本就紋風不移了無動靜。由此可見,傳說歸傳說未必盡然屬實。如同漫天飛傳謠言一般,完全充滿著不確定之因素。

次日上博物課之時,我將此事提出向老師詢問,結果還被老師數說一頓咧。我們的童年可說是與野薑花緊緊密結一起,它的花朵葉托更是我們重要童年玩物之一。將野薑花的花苞托葉整片摘下,對折放在嘴唇上可以當成葉笛吹奏。因為它的葉片較厚,吹出的聲音尖亢刺耳難聽。

不過熟練的吹奏者所吹,滴嘟之聲十分悅耳動聽。特別是多人合力吹奏著,來自學校裏所教過的歌曲,聲音響亮高低交錯,儼然成為大自然的演奏樂章。其樂也,真是筆墨難以形容於萬一。

隨著歲月推移青春之流過,當年之孩童如今個個皆已成長,世代傳承至今,個個皆已年紀耄耋子孫滿堂。而舊時之家鄉也已化成水泥叢林,如今只有留下一片片溫馨的童年回憶罷了。

每當大夥相聚閒聊,話題總是圍繞著童年打轉。人老說話遲鈍不順,咿呀半天未能說完成句。同行孫兒一直扯動他的衣袖,想要制止他的話語。奈何話匣子已經大開,嗷嗷半天已經關不上啦。

閒暇植花種草,的確是個不錯的消遣。休假日在家拿著花剪刀小挖子,提個小水桶就可消磨個大半天。眼見修剪整齊的小盆栽,欣欣向榮,綠意盎然,心中之舒服筆墨難以形容。

花卉人人喜愛,盆栽更是高雅之消遣。它們的顏色天然作成,五彩繽紛不足以形容。賞心悅目,心曠神怡。滌除心中之鬱悶,陶冶心境美化環境,一舉數得,故爾古往今來接被視為文人雅士之癖好。

愛花之人難以計數,流傳芳史者更是不乏其人。史書上之名士如陶淵名愛菊,史書傳誦至今猶未停輟。而他的吟詠「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之名句更是千古絕唱,士子競仿。林和靖以梅為妻白鶴為子,淒美絕配震撼士林。而周敦頤之愛蓮獨好,「出污泥而不染」的情操,流傳至今史不斷書。

個人最喜愛的是水仙的清雅大方,群群聚聚數大為美。一般的花木照顧麻煩,它需要營養供應,澆水施肥。但是水仙僅需一缽清水,它就可以生長得葉柔花麗生機蓬勃。若是給它多一點的照顧,它就給您滿室馨香做為回報。

那年冬末的某日,一位久未見面之摯友來訪。他的手上提著一袋,似洋蔥非洋蔥的球型玩意兒。我覺得十分好奇,遂問他這是啥麼?友人回答說:「這是水仙花的球根啊!」,他的這個介紹,就是我與水仙的初次邂逅之契機。

友人自袋內掏出三顆小孩拳頭大的花頭給我,並且在那皮上用美工刀割出圖形。他催促我拿個瓷盤花皿來,並要我拿個劍山備用。待我準備就緒,他就在皿內注入清水七分滿。然後將洗乾淨的劍山置放中間,接著他審度情勢,將那蔥頭似的水仙花頭安置在劍山上。

吾友囑咐我,將它們置放在陽光照射得到的地方。依照著友人的吩咐,我將它放在窗台上,讓它能接受到陽光的照射。每天早晚我會去看看它們,妻笑我神經太過緊張,三幾天看一次已嫌太多,像這樣天去看它們,它們不被你嚇壞才怪哩!

被她這麼一說,我只好將那好奇之心收斂起來。接近年底之時,水仙趕時間似的迅速抽芽生葉,未到冬至已有花蕊數苞。才一晃眼,它們已經開滿了清香的白花,滿室飄悠著花香,聞之舒服極了。

友人的手藝實在了得,他在花頭上的刻畫竟是螃蟹形狀。老妻見其螃蟹之造型可愛,遂即幫它取名為「無腸水仙」。「無腸公子」就是螃蟹的別名,水仙之名已夠羅曼蒂克,加上無腸之名硬是讓人對它另眼看待啦。

水仙屬於石蒜科植物,原產地在中國大陸的漳州與蘇州。根據行家之說:台灣的水仙頭來自中國大陸,他們的特徵是;漳州水仙花頭肥大,蘇州水仙則葉細長花媚俏。年底水仙花開,一棵抽莖五七本,每莖聚花十餘朵,清香潔白人見人愛。

早歳曾聽老人家說過,離開漳、蘇之水仙不開花,但有這回之栽植經驗證實傳言不確。當年搬離鐵路宿舍,三弟將所有水仙去葉留頭帶至江子翠新居。次日將它們先埋在牆腳,貯備應季之時再予盆栽。

可能水土不服,越種越不起色。葛樂禮颱風過境,一夜之間全部付諸洪流。水退尋找半天一顆不剩,三弟曾為此之失深深的自責不已。那年我去日本秋葉原找朋友,他的客廳裏有數株水仙盆栽。他的種法是將水仙頭放於瓶口,根鬚長長讓它深入瓶內。

初看起來很不順眼,但是它卻芽葉茂盛翠綠照眼。花頭花尾透露出設計之美,越看越覺得它的姿態優美至極。我向朋友要了一株想帶回台灣繁殖,可惜臨出日本海關之前就已被關員擋駕。眼看著海關人員將它丟進垃圾桶內,一陣心痛遍佈全身,斯情斯景讓我終身難忘。 [網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