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謝文堂決定和修明法師聯手改善後山人民的處境,那時修明法師說可以找同是台東人的楊傳廣幫忙。對此謝文堂是贊成的,但他沒想到修明法師的動作這麼快。

「是的,」楊傳廣坦白承認說道:「前兩天修明法師和我聯絡過,他說謝桑願意出力幫助台東的鄉親,他請我無論如何要協助謝桑。剛好我也有些想法,就想找謝桑商議看是否可行。」

其實修明法師是請楊傳廣把能做的事及該怎麼做規劃好後再找謝文堂,但被修明法師的邀請激起心中雄圖的楊傳廣哪有修明法師的禪定功力,要不是發現謝文堂也會列席今天教育部的會議,恐怕當天楊傳廣就殺到謝家了。

楊傳廣在一九六四年東京夏季奧運獲得十項全能銀牌後就退役成教練,但當他開始長期待在台灣後卻也越來越對國內的體育環境感到不滿。他曾在美國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學習體育科學,長期在美國接受訓練,在現在的台灣,他對現代體育活動的理解與眼界格局可稱翹楚。他很清楚現在台灣體育環境的問題,但一來人微言輕無力影響當權者,二來要大幅提升台灣的體育競爭力,需投入的金錢之巨實非現在政府的財力能負擔,而國內的企業也少有願意長期支助體育運動者,因此楊傳廣的無力感越來越深。

不過,最近有幾件事讓他看到了希望。首先,就是清境武陵兩處國訓中心的成立。對這件事他起初是很訝異的,不知為何政府會腦袋忽然開竅願意撥款建立國訓中心,還是針對墨西哥奧運而建立在高山上。更讓他驚訝的是,後來他與田徑委員會的幾個幹部上山去看,竟發現那兩個訓練中心不僅設備齊全,還都是國際級的設備。當他聽說那些設備都是由美軍軍機運到台灣時,他整個人都傻了--這還是中華民國政府幹的事嗎?

從山上下來之後,他才從一個體育總會的幹部那裡聽到,說國訓中心的建設經費是一個企業家捐贈的,所用的設備也是那個企業家透過關係請美國人幫忙購買和運進來的,就連那個專門供田徑選手訓練用的溫水游泳池,也是在那個企業家的建議下才興建的。但那個企業家是誰,卻是連那個消息靈通的體育總會幹部也不清楚。

接著,是紀政回台探親時告訴他的事。東京奧運時發生具軍人身份的射擊選手馬晴山叛逃事件,台北下令包含留外訓練的選手一律返台。在奧運中表現不佳的紀政害怕再不能赴美訓練,就偷跑回美國,鬧出極大風波,紀政也被情治機關列為可能叛逃名單,數年不得回台。由於紀政潛逃時得到楊傳廣老婆周黛西的協助,楊傳廣為此差點被以叛亂罪送辦。紀政為感謝楊傳廣夫妻的幫助,這次回台時親自登門致謝。就是在那時,楊傳廣從紀政那裡聽到了謝家的事,也才明白那個贊助國訓中心的企業家應該是謝文堂。

為了確定自己的想法,楊傳廣拜託一個記者朋友蒐集謝家的資料。查到的資料不多,但已經足以讓楊傳廣眼睛一亮了。

楊傳廣想要將台灣打造成一個田徑體育大國,他相信以台灣原住民驚人的體育天賦要達成這一點並不難,問題是這需要長期持續投入大量的金錢。在歐美這都是由國家和民間企業聯手負擔的,在台灣卻一直是由少數熱心體育運動的企業家獨力負擔。以前台灣的田徑運動幾乎都是靠著名建築工程師關頌聲出錢出力,前幾年關頌聲過世後台灣民間支持田徑運動的力道就小了很多。像楊傳廣的徒弟吳阿民在一九六六年亞運拿到十項全能金牌後,得到旅日僑領閻承惠的支助赴日訓練。但在留美的楊傳廣看來,其實吳阿民最好的選擇應是赴美訓練,只是國內無人願意支付吳阿民赴美訓練所需的龐大費用。

這兩年楊傳廣拜訪了很多企業家,希望能找到另一個像關頌聲那樣願意全心全力支持田徑運動的企業家。然而,結果總是讓他失望。楊傳廣的名聲很大,他親自登門求助,多數企業家還是會願意拿點錢出來的。只是,一談到要長期持續大量的投入,這些企業家的態度就不一樣了。要嘛是婉言拒絕,要嘛是問能從中得到多少利益權力。楊傳廣又不是兩蔣,哪能給得出他們要的,結果就可想而知了。

現在楊傳廣忽然發現,他的面前出現了一個很有錢、很愛做善事卻又低調不爭權的家族,這怎麼看都是台灣體育最好的贊助者──或者說是最佳的冤大頭人選。楊傳廣除非腦袋進水了,才會放過謝家。現在又有修明法師的相邀,楊傳廣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楊傳廣有一整套的想法,從支持基層體育到贊助奧運選手,從給選手營養費到聘用國際一流教練,從興建一流體育場館到舉辦各種比賽,從組織企業隊伍到解決選手的就業問題,他都有想法。謝文堂與田島京卻也是耐心聽楊傳廣陳說,一直等到楊傳廣說完之後,謝文堂才問楊傳廣對改善後山人生活的建議。

「謝桑,我是阿美族人,也想改善族人的收活,但是……」楊傳廣苦笑,語氣乾澀地說:「東部交通差,工商業發展不起來,沒多少工作機會。可是要到西部工作,大多數人都沒讀過多少書,也沒什麼一技之長,男人只能去工地做工,女人好一點的去工廠當女工,許多人還淪落風塵。謝桑,除了設法讓大家願意多讀書,讓年輕人能學習一技之長,其他我實在想不到有什麼辦法。」

「讓孩子們都願意讀書,不容易啊……。」謝文堂喃喃說道,覺得這還真是個棘手的問題。

都說教育是窮人翻身的最好途徑,可是家長和學童未必能認知到這一點。尤其是在偏遠的鄉鎮,許多家長都認為讓孩子去學校讀書不僅浪費時間,還會造成經濟的損失。這年頭小孩女人也要下田耕作的,農閒時也就算了,農忙時每個孩子都是重要的勞動力,哪能讓他們不做事跑去讀書?

不要說謝文堂覺得棘手,就連向來很有辦法的田島京也覺得頭痛。他搖了搖頭,建議說:「謝桑,我們還是一件一件來看,先把眼前的事情解決再說吧!」

謝文堂知道田島京指的是奧運的事,他做了個手勢示意田島京好好和楊傳廣商議。

田島京笑了笑,想了想之後對楊傳廣說:「楊桑,我們先談奧運的事。這麼說好了,不管我們是不是會繼續支持貴國的奧運,我們都會繼續全力支持紀政。一來我們和她簽了贊助約,二來嘛……嗯,楊桑,我老實告訴你,我們評估過了,這次奧運貴國大概只有紀政能獲得獎牌。」

「你們這麼看好紀政?」楊傳廣大訝,因為在他的評估裡紀政和吳阿民都有奪牌的希望,可是照田島京的說法,等於是說吳阿民沒希望了。

田島京當然聽得出楊傳廣的潛台詞,他可不能說這是某隻妖孽洩漏的天機,好在他也曾花了點時間蒐集相關資料,這時便微笑說:「楊桑,我知道你不相信其他選手都會表現不好,我們可以從幾方面進行科學評估。這兩年來台灣田徑選手中表現最好的是十項全能的吳阿民,我查過他的成績,這兩年來的比賽都在七千二百分左右,很穩定,但楊桑你認為這個成績在奧運中能進入前三名嗎?」

楊傳廣默然,心知田島京說的沒錯。吳阿民現在的成績確實可以稱霸亞洲,但放在奧運上卻顯然弱了點。

更糟的是,吳阿民這兩年的成績都很穩定。外行人會以為這樣很好,但楊傳廣卻知道這意味著吳阿民進步的空間很有限了。

這時只聽田島京繼續說:「……而紀政的情況卻不一樣,這兩年她的比賽成績都在持續進步中,尤其是短跑。墨西哥的高原氣候不利於中長跑,卻對短跑影響不大。加上我們已經提供大量資源,不僅為她找了一流的醫生、物理治療師和專屬廚師,還提供她世界最好的運動鞋、運動衣以及高原訓練的場地,怎麼看她奪牌的希望都比吳阿民大很多。」

楊傳廣越聽眼神就越黯淡,他雖然很希望紀政能奪得獎牌,但他是練十項全能的,更希望吳阿民能和他一樣得到十項全能的獎牌。可是從田島京的分析來看,紀政奪牌的希望確實比吳阿民大多了。

「只能走到這裡了嗎……難道沒有辦法了嗎?」楊傳廣喃喃自語,神情頗為失落。

「不,也不是毫無辦法。」田島京右手手指在桌上輕輕敲擊著,皺著眉頭說:「清境、武陵兩地的海拔都有一千七百多公尺,在上面訓練三個月,再到海拔二千二百公尺的墨西哥城訓練三個月,讓選手能完全適應高原氣候,這或許是唯一的方法。」

墨西哥城的海拔太高,大多數選手的表現都會大打折扣。像美國這樣的大國早就開始進行高原訓練了,台灣選手只進行半年的高原訓練是不夠的,但有做總比沒做好。楊傳廣當然明白這個道理,想了一會兒後說:「謝桑,田島桑,不管政府的態度如何,我保證田徑協會都會站在你們這一邊,但我請求你們也能全力支持田徑代表隊。我不敢奢求所有選手都能比照紀政,但我希望至少你們能盡快安排吳阿民接受高原訓練……吳阿民那邊我會和他聯絡,讓他先向東京體育大學辦理休學。」

田島京眉毛一揚問道:「哦,你是希望他先回台灣受訓再去墨西哥,還是……?」

「這……」楊傳廣有點遲疑,想了幾秒鐘才吞吞吐吐地說:「其實他現在不只需要在高海拔地區受訓,還需要……還需要……好的教練與支援團隊,所以我希望……」

楊傳廣沒有把話說完,田島京卻已聽懂他的意思。田島京面露微笑點頭說:「楊桑,只要你能幫吳阿民找到一流的教練團隊,且吳阿民願意與我們簽訂贊助合約,那我們可以給他和紀政一樣的待遇。只是,你的動作得快,我明天會回日本,我希望能在東京與他見面。」

楊傳廣想了一下後說:「給我一個星期的時間,我得先和田徑協會這邊說好,再和美國那邊的教練聯絡,然後再跟吳阿民聯絡。」

「沒問題,我給你我在東京的聯絡方法,你叫吳阿民跟我聯絡。」田島京露齒微笑,旋即又說:「那接下來我們先來看看怎麼幫花蓮台東的小孩吧!修明法師那裡有一些想法,你是台東人,或許可以給一些建議。」

……………

二月十五早上,細川龍馬夫婦和田島京就搭第一班台北飛東京的日航回日本了,米糠油中毒事件已如野火燎原,國會中在野黨已經開始對佐藤內閣提出究責,細川龍馬再不積極介入收拾殘局佐藤榮作就要跟他翻臉了。

細川龍馬夫婦揮一揮衣袖走了,卻把牧山家三隻小惡獸留給滿腹哀怨的細川舞子。當然,從小就懂得把責任完美推給別人的細川舞子會找替死鬼,而且那個叫謝淑雅的替死鬼似乎還頂高興被坑,一早就興沖沖地跑到細川舞子家當孩子王。細川舞子對此很滿意,至於這些孩子會不會被謝淑雅培養成小流氓小太妹,就完全不是細川舞子關心的事了。

細川舞子自然不會留在家裡,她的理由很正當──細川龍馬從美國請來主持電子計算機廠的小川英雄快來台灣了,得去看一下為他準備的住處。小川英雄不良於行,又帶著一個不滿兩歲的兒子,住的地方不做特別整修是不行的。

其實細川舞子根本是純粹找理由逃家,因為也和小川英雄有交情的田島京早就把一切都準備好了。先前誠信建設在北投火車站附近蓋了一批有溫泉的兩層樓小洋房,全被田島京要去當新世紀電子日籍幹部的宿舍。當初細川龍馬為了讓新世紀電子和希望音樂唱片工廠盡快蓋成,動用關係從美軍那裡弄來了一批快乾水泥,其中就有一部份就用在這批小洋房上,這才使這批房子能在二月初落成。這批小洋房座落的位置好,蓋的又漂亮,田島京特地給自己和小川英雄各留了一棟。現在裡面的裝潢都弄好了,剩下的也只有把家具弄進去。這其實也不用細川舞子操心,謝文堂早就讓蕭德正找熟悉的家具商準備好了。

小川英雄的狀況特殊,為了讓坐輪椅的他能到二樓,裝潢時還違法更改室內隔間裝了一架電梯。此外,需要找知根知底懂日語又細心的傭人、保母和司機。謝文堂讓一個淡水本家的姪子去當小川英雄的司機,傭人、保母卻是一時之間找不到合適的人,田島京就讓現在幫北川雅美夏目彩她們打雜的王妙娟先去頂著。總之,該準備的都準備好了,就等小川英雄來台灣。

但是,這一切細川舞子都不管,她認為今天的天氣不錯,堅持要帶王妙娟去看未來工作的地方。當然,既然都出門了,細川舞子就會「順便去四處逛逛」。

細川舞子很聰明,謝子言也不笨。所以當李師科把車停在門口拉開車門時,還沒等細川舞子和阿容上車,謝子言就背著小書包衝過來跳上車,擺明了是要當跟屁蟲。

細川舞子沒想到謝子言會跟上車,既好氣又好笑地罵說:「阿言,你這幾天不是一直嚷著沒時間看書寫東西,怎麼又跟上車了?」

愛現的謝子言自作自受,現在他自找的以及大人們安排的老師一大堆,等這個禮拜過後他的快樂逍遙假期就過去了,又得開始上一大堆課。加上他又給自己找了一堆書要看,還得寫稿子掙以後留學費用和姐姐妹妹的嫁妝,時間確實是不夠用。所以這些天他嘴裡總喊著沒時間看書寫稿,怨嘆大人們總是虐待他要他做童工。

「舞子阿姨,讓我去嘛!」小妖蛾開始賣萌,可憐兮兮地說:「春天來了,我卻得開始被關在陰暗的書房內,只能透過狹小的窗戶窺看窗外的藍天……舞子阿姨,我好可憐哦,妳就帶我去嘛!」

細川舞子翻了個白眼,嗔罵說:「你以為你是被關在聖赫倫那島的拿破崙啊……算了,想跟就跟吧!」

等到了錦西街新世紀科技研究所的臨時研究室接了王妙娟後,細川舞子卻又改了心意,要先去圓山飯店看一下布魯娜.瑪莎費拉和她的兒子大衛──也就是被法國老花花公子馬吉梅爾送來台灣避難的情婦和私生子。前幾日細川舞子和鶴田遙在機場接了瑪莎費拉母子後,把她們送去圓山飯店,又塞給她們十萬塊新台幣和五千美元後,兩個不良地陪就跑了。這時細川舞子似乎是忽然想到那對被她丟包的母子,興許是良心發現,決定繞過去瞧瞧人死了沒有。

車到了圓山飯店後,細川舞子讓李師科去把車停好後在大廳等候,就帶著王妙娟和兩個小孩進了大廳。她還沒走近櫃臺,眼角就瞥見一個相貌英俊的金髮年輕男子正摟著一個圓山的女員工躲在角落裡不知幹什麼。細川舞子眉頭一皺,眼中閃過厭惡的眼神,側頭交代王妙娟帶著謝子言阿容留在原地後,就神色不善地向那個一看就知有拉丁血統的年輕男子走去。

「大衛.瑪莎費拉,這裡是公共場所,你在做什麼!」細川舞子用葡萄牙語快速說完,又瞪了那個顯然被細川舞子嚇了一跳的女員工,用國語冷冷說:「小姐,從妳穿的衣服來看妳應該是圓山的職員吧!現在才白天耶,妳就和一個罪犯在公共場所親熱,妳的道德感也太薄弱了吧?」

「啊!」那個長的還蠻秀麗的女職員趕緊手忙腳亂地扣好已被解開三個鈕釦的上衣,滿臉通紅地吶吶說:「對不起,我、我……」說到這裡她才好像忽然想起剛剛細川舞子說的話,驚呼說:「什麼!他是罪犯?」

細川舞子翻了個大白眼,沒好氣地說:「怎麼,妳都跟他這麼親熱了,竟然不知道他的底細?告訴妳吧,這個叫大衛.瑪莎費拉的傢伙和一個軍官的老婆通姦,還把人家的老公弄成太監,現在正被巴西通緝呢!」

「啊!怎麼可能?」那個看來智商與長相成反比的女職員一臉不敢置信地看了眼正露出迷人笑容的巴西男子,又轉頭看著細川舞子,語氣堅定地說:「妳是誰?別在這裡胡說八道!大衛明明是銀行家的獨生子,巴西國家足球隊的隊員,怎麼可能被通緝!哼!以為污衊大衛就能讓我和他分開,妳這隻狐狸精想的美!」

細川舞子用「妳是白癡啊」的不屑眼神看著那個女人,改用英語譏諷說:「什麼,巴西國家足球隊隊員?這種話妳也信?明明只是里約熱內盧一個小足球俱樂部的球員,也敢吹牛說是國家足球隊隊員。沒錯,他的老爸馬吉梅爾是法國的銀行家,可是馬吉梅爾那傢伙有數不清的情婦和私生子,我聽說他根本沒想把財產留給私生子。笨女人,妳大概是以為勾引到一個有錢人吧,告訴妳一件事,站在妳旁邊的這個垃圾只遺傳了他那個混蛋老爸的臭皮曩,卻沒遺傳到他老爸的智商能力。要不是馬吉梅爾對這個垃圾的母親還有點感情,拜託我家庇佑她們母子,這個垃圾在巴西就被人剁成肉醬了。可是這個垃圾的混蛋老爸只幫她們母子買了機票,現在她們母子在台灣的食宿都還是我家付的錢。哼!蠢女人,以後先把對方的底細搞清楚,再讓人家解開妳的扣子!」

無論是台港或日本,都有許多女孩子夢想嫁給歐美人。由於政治狀態不同,香港與日本女人接觸歐美人的場合與機會較多,能接觸到的歐美人也較多元,相形之下呈半鎖國狀態的台灣就封閉多了。由於在台灣出現的歐美人大多是美軍,在台灣出沒的地方不是酒吧就是聲色場所,自認家世條件較好想釣「高尚」金龜婿的女孩子是不肯去這種地方的,她們通常是設法去當國際線空姐或在圓山國賓這兩間國際級飯店出沒,其中又以歐美觀光客商務客較多的圓山飯店為主。

現在會在台灣招募空姐的國際線航空公司不多,也就是華航、遠東、民用航空這三家國籍航空公司和香港的國泰。現在國泰是好幾年才會在台灣招募一批空姐,而且人數並不多。三家國籍航空公司中,美籍亞洲航空公司佔了百分之四十九股權的民用航空公司情況特殊,事實上是由美國中情局的西方公司控制的,所用的空姐都得經過中情局的身家調查,甚至根本就是中情局的外圍人員。遠東和華航都和台灣政府關係密切,前者所用的空姐幾乎都是空軍眷屬,後者的空姐則多有國民黨高官的關係。也就是說,在這個年代想在台灣當上國際線航班的服務生,沒有強硬的後台關係幾乎是不可能的。

對大多數想釣歐美高級金龜婿的台灣女孩子來說,最好的「相親」場所還是圓山和國賓這兩間國際級飯店。而她們要想在這兩間飯店出沒,要嘛就是當交際花泡在飯店的酒吧咖啡廳裡,要嘛就是在飯店工作。當然,她們是不會當清掃房間的歐巴桑,而是在櫃臺、酒吧、咖啡廳工作,或當飯店其他的內勤人員。

且拋開以亞洲旅客為主的國賓飯店不論,想在宋美齡的寶貝姪女孔二小姐孔令偉當家的圓山飯店工作的難度也不低。沒有孔宋兩家核心部屬的推薦,是很難在圓山飯店工作的。這個上衣扣子都讓大衛.瑪莎費拉解開了的女孩穿的是圓山飯店的制服,而且她大白天地和男人躲在大廳角落親熱,大廳經理竟然視若未見,怎麼想都應該是有讓大廳經理必須裝聾作啞的強悍背景。正因如此,細川舞子對她更是不屑,說起話來一點也不客氣。

細川舞子說的沒錯,這個剛剛還任大衛.瑪莎費拉上下其手的圓山飯店女職員,確實出身一個讓大廳經理畏懼的權貴家庭,而她確實也是為了釣金龜婿才來圓山工作的。前幾日瑪莎費拉母子入住後,她就注意到了年輕英俊又單獨住一個大套間的大衛.瑪莎費拉。她費盡心機製造了與大衛.瑪莎費拉在一樓電梯口的「偶遇」,也很順利地用幾句話就和大衛.瑪莎費拉建立了極融洽的關係。當大衛.瑪莎費拉自來熟地摟著她的腰把她拉到大廳角落,甚至開始吻她與解開她的扣子時,她感覺的不是羞澀而是計謀得逞的興奮。她都想好了先讓大衛.瑪莎費拉佔點小便宜後,再適時阻止他更進一步,然後再自然而然地與大衛.瑪莎費拉回去他的房間。再然後嘛,當然就是逼這個多金的美男子娶她了。

她正在竊喜釣到了一個英俊多金的金龜婿,完全沒想到竟然會有個不識相的女人跑來攪局,憤怒之下她根本還沒搞清楚剛剛細川舞子說了什麼,就柳眉倒豎忿忿說:「妳這隻狐狸精,竟敢和老娘搶……」說到這裡她彷彿才意識到方才細川舞子那夾槍帶棒的話是什麼意思,臉色一變驚說:「什麼?他不是巴西國家足球隊員?也不是有錢人?」

細川舞子也不惱這個蠢女人罵她狐狸精,斜眼瞄了一眼臉上微露尷尬的大衛.瑪莎費拉,然後撇嘴對一臉不敢置信的蠢女人說:「我剛剛講的英語他應該聽得懂,妳不會問他啊?」

大衛.瑪莎費拉見剛剛還任他上下其手的女人鐵青著臉望向他,趕緊露出迷人的笑容說:「親愛的,我沒騙妳,我真的是巴西的國家足球隊隊員……嗯,我的意思是下次世界杯時我一定會成為國家隊隊員。我父親讓.保羅.馬吉梅爾真的是法國銀行家,或許他有很多孩子,不過我向妳保證,我的母親真的只有我一個孩子……。」

幾秒鐘後,大衛.瑪莎費拉撫著被打痛的臉頰,惋惜地看了一眼某個蠢女人的背影,然後很不滿地向細川舞子說:「細川小姐,妳知道在別人親熱時加以破壞是種無可寬恕的罪行嗎?」

細川舞子輕蔑地看了下大衛.瑪莎費拉,冷笑說:「是嗎?看來前幾天遙給你的教訓沒讓你反省自己的行為啊!」

大衛.瑪莎費拉聞言打了個冷顫,臉色蒼白地嘟嚷:「以前人家都告訴我說日本女人最溫柔,原來都是騙人的……。」

前幾天細川舞子和鶴田遙去機場接瑪莎費拉母子,第一眼見到大衛.瑪莎費拉時,這個傢伙就是正摟著一個空姐耳鬢廝磨。可恨的是,他見到細川舞子和鶴田遙時,竟然伸手就要擁抱離他比較近的鶴田遙。鶴田遙怎會容忍他這樣做,於是下一秒鐘這個巴西花花公子的身體就飛起來了,接著和牆壁狠狠來了個親密接觸。大概是從沒讓女人這樣教訓過,現在大衛.瑪莎費拉一聽到細川舞子提起那天的事,立刻嚇得臉色慘白。

細川舞子不想多和大衛.瑪莎費拉多糾纏,哼了一聲後,冷冷問:「你母親呢?她不是答應看好你,怎麼讓你出來為非作歹?」

大衛.瑪莎費拉一聽細川舞子這麼說,心裡憋屈得很,但他還真是怕細川舞子,只能滿臉委屈說:「布魯娜在咖啡廳那邊,她嫌我礙事,叫我滾遠一點。」

事實上,布魯娜.瑪莎費拉說的話是--「蠢兒子滾遠點,別妨礙你媽交男朋友」。大衛.瑪莎費拉不介意他的老媽吊凱子,但被老媽罵蠢可不是他能忍受的。問題是說他蠢的不只是老媽,包括他那個不負責任的老爸讓.保羅.馬吉梅爾在內的許多人,似乎都說他蠢。在大衛.瑪莎費拉看來,這實在是很丟臉的事,所以他沒有把她老媽的話說完全。

然而,細川舞子是什麼人,她不用動一點腦筋都會知道布魯娜.瑪莎費拉那個女人鐵定是在幹招蜂引蝶的事。所以她翻了個大白眼,暗暗嘀咕瑪莎費拉這對母子真是極品,也只有讓.保羅.馬吉梅爾那樣的超級花花公子才會和布魯娜.瑪莎費拉這種女人在一起,生下大衛.瑪莎費拉這種極品。不過,雖然不喜歡布魯娜.瑪莎費拉的德行,多少還有點責任心的細川舞子卻知道不能對那個女人不聞不問。所以她一問清楚布魯娜.瑪莎費拉在咖啡廳,立刻就轉身準備去咖啡廳。

然而,細川舞子一轉身就見到謝子言不知什麼時候已站在她身後,正一臉好奇地打量著大衛.瑪莎費拉。細川舞子嚇了一跳,趕緊往阿容的方向看去,卻見一臉慌張的王妙娟正從後死死摟著一直掙扎著要往這邊跑來的阿容,細川舞子這才放下心來,瞪著謝子言語氣不善地問:「阿言,不是讓你和阿容待在那裡嗎,怎麼這麼不聽話呢?」

謝子言正在怨嘆細川舞子太早介入,打斷了一場這個年代絕對罕見的三級片--還是在圓山飯店大廳上演的三級片,這時他一聽細川舞子語氣不善,吐了下舌頭趕緊說:「舞子阿姨,阿容吵著說要喝飲料。」

細川舞子怎麼會看不出謝子言是拿阿容當擋箭牌,只是她怎樣也想不到謝子言心裡正在為差一點就能看到人家姑娘的胸部而大喊可惜。不過她很清楚謝子言這小鬼心裡的彎彎曲曲多得很,明白若謝子言不肯講真話那就是誰來問也沒用。所以她也不浪費力氣,只是又瞪了謝子言一眼後,就拉著他的手往阿容那邊走去。既然布魯娜.瑪莎費拉在咖啡廳,那就順便帶阿容去喝點果汁好了。

細川舞子等人一進咖啡廳就被人聲鼎沸的場景給嚇了一跳,明明是平常日的白天,一眼望去咖啡廳裡卻是貌似每張桌子都有客人。更詭異的是,除了布魯娜.瑪莎費拉外,咖啡廳裡的客人都是男人,而這些男人卻都用充滿慾望的眼神盯著布魯娜.瑪莎費拉。

「這女人在搞什麼啊……。」細川舞子低聲嘀咕著,伸手招來服務生要她安排座位。

顯然那個女服務生是認識細川舞子的,她一見到細川舞子就露出苦笑,彎腰鞠躬說:「細川小姐,對不起,今天情況有點特殊,現在沒辦法幫妳們安排座位。」

「哦……」細川舞子瞥了一眼布魯娜.瑪莎費拉,見正有一個棕髮中年男子站在桌旁與她講話,就淡淡說道:「算了,沒關係,反正我是來找那女人的,我直接過去好了。」

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可以看出布魯娜.瑪莎費拉正在吊凱子,而且自願上鉤的好色之徒還不少。這時細川舞子要帶著兩個小孩直接殺到布魯娜.瑪莎費拉面前,擺明了是要拆布魯娜.瑪莎費拉的台,所以服務生一聽細川舞子要去壞人家的好事時差點要笑出聲來。可是細川舞子才不管別人怎麼想,瞪了那個因為忍笑而滿面脹紅的服務生一眼,就拉著阿容和謝子言的手,招呼王妙娟跟上,就要往布魯娜.瑪莎費拉走去。

這時謝子言還搞不清楚現在究竟是什麼狀況,扯著細川舞子的手問:「舞子阿姨,那個女人是誰啊?長的真漂亮,是電影明星嗎?」

「哼!什麼電影明星……」細川舞子沒好氣地回說:「前幾天我和遙不是去機場接法國佬馬吉梅爾的女朋友和兒子嘛,那個女人就是馬吉梅爾的女朋友,剛剛外面那個混蛋就是那個女人的兒子。」

謝子言聞言一愣,驚呼說:「啊!那這個女人幾歲了,怎麼看起來和黛安娜差不多大?」

也難怪謝子言要驚訝,他前世活了半個世紀,見過的美女著實不少,眼前那個巴西美女絕對可以稱得上是美女中的美女。她的容顏異常秀美,皮膚細緻光滑。雖然因為坐在桌後看不清楚整體身材如何,但至少看得出來身高頂高的,且衣服似乎包不住豐滿的雙峰。更動人心魄的是她的眼神,顧盼之間散發的是盡是誘人的媚意。

但真正讓謝子言驚訝的,是細川舞子講的話。因為若眼前那個美女真的是剛剛那個花花公子的老媽,那她至少也應有四十歲了。可是,她的樣貌看來也就是二十五六歲左右啊!

細川舞子似乎對謝子言的話不太感冒,根本不回他的話,拉著他的手就直直地往巴西美女走去。她們一行四個人的動作立即引起咖啡廳裡所有人的注意,就連那個正在向巴西美女獻殷勤的中年男子也轉過頭來看向細川舞子。

細川舞子完全無視於四周訝異的眼神,用英語冷冷向那中年男子說:「我有事要和她談,你可以走了。」

那中年男子聞言一愣,隨即惱怒說:「這位女士,妳知道妳的行為很……」

「閉嘴!」細川舞子打斷他的話,冷冷說:「你要追求她之前,最好先搞清楚她的男人是誰。哼!你要是碰了她,那你大概就得在這個國家的牢獄中度過餘生了。」

那中年男子一驚,正想追問,就聽布魯娜.瑪莎費拉嘆口氣說:「算了,你走吧,我和這位女士有事要談。」

等中年男人忿忿地走開後,細川舞子自顧自地拉開椅子和王妙娟把兩個孩子抱上椅子,自己坐下後又招來服務生點餐,一直到飲料都送上後,細川舞子都沒與就坐在她對面的布魯娜.瑪莎費拉說一句話。等細川舞子開始狀似悠閒地喝起咖啡後,布魯娜.瑪莎費拉終於忍不住先發話了:「細川小姐,是保羅叫妳監視我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