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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大必分杈,丁多需分家。」四十三歲年,我這一家定居於中和市。年紀進入中年之後,年輕時期之血氣逐漸衰弱。昔日登山涉水毫無倦怠之意,但有年紀之後不得不服老。因為歲月坦白誠實,它是不會幫人隱瞞年歲的。

自從我這分之一家定居中和之後,已經許久不再接近溪水矣。倒是附近的圓通禪寺,留下我家人不少的蹤跡。從禪寺入口之牌樓,一直蜿蜒到禪寺背之山稜,幾乎無處不留我家人知足跡。

窩居於山腰的圓通禪寺,今日天候細雨濛濛。空氣中有點冷意,冷得有點不尋常。通常尾牙一過,春節來臨之前,山鵲總是先報春曉。牠們會興奮的在樹枝上跳下躍上,嘴裏啁啾叫鬧個不停。

蜂兒蝶兒也會趕來助陣,牠們開始忙碌起來,為了儲藏糧食,日日穿梭於花間,採花釀蜜,不眠不休的工作著。自此開始之天氣逐漸轉暖,百草甦醒競飆翠綠。但見登山磴道旁的杜鵑花樹,一反病懨懨的狀態,在細雨中紛紛抽苞結蕊。

待那春風輕輕拂過,滿壠放白綻紅,白的素素可愛,紅的望之令人睜不開雙眼。要不它的「滿山紅」花名,豈是憑空得來的。山寺腳下之彼岸橋牌樓下,低矮的民房堆中,那家小吃店身材苗條的老闆娘,今朝穿得一身紫紅,顯得喜氣洋洋的招睞食客。稍微瓜子形的臉上,堆滿著阿臾笑容,給人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今天她的髮梢上,斜斜插著一枝金步搖髮簪,每走一步它就顫晃個不停。當她銀鈴般笑聲脫口而出之時,身子的顫動,讓那髮簪搖晃得更加厲害。她習慣用三色巾紮個馬尾,配合著髮簪與馬尾搖動更有看頭。她那誇張的談笑,聲傳千里毫不掩飾,真是個坦率豪爽的女郎。

沿著蜿蜒山道拾級而上,蓊鬱樹林蔭涼地方,已有甲蟲蹤跡爬來爬去。不遠處,一隻失群的小松鼠,牠滿臉驚恐的直望樹梢,好像在找尋牠的家窩。這時有人靠近想要拍照,嚇得牠拔脚亂竄,差點就碰上矗立道路旁的巨石。

牠盲目衝上滑坡,土濕溜滑,害得牠爬到半途又滑了下來。牠越急越爬越是滑落,幸好沒有頑童在此附近,要是被他們發現,不被活活整死才怪咧。走完磴道來至一厝民家住處,巨大的山石當作門牆守護神,坐落廣闊豪氣萬千。

目光越過石頂可以看見一座瓜棚,蒼翠的香圓瓜籐蔓爬滿棚架,翠綠搶眼引人入勝。就在春色滿滿的瓜棚架下,一張小桌一套茶飲器具,透露出山居人的生活悠閒。牆腳下的新櫻吐芽填翠,新嫩迎風搖曳,用不了多久,滿樹翠綠春色更濃,來年含苞競放之美,自然可期。

這一轉折,行道右側幾株早放的杜鵑花,已然熱鬧洋溢的綻放花姿,紅色粉紅雪白參差落落,放眼望去花團錦簇,眼前儘是一片春色。一群群蜂蝶翱翔其間,嘴上身上沾滿花粉忙碌得不得了。

不遠處的榕樹上,麻雀站滿了綠樹枝椏,吱吱喳喳的鬧個沒完沒了,不論何時見著牠們,總會給人一種聒噪的感覺。可惜人類不懂鳥語,否則,定可聽出牠們在聒噪些啥麼?

走到這裡,身子漸漸熱了起來。額角沁出微汗,汗珠兒風吹生涼。佇立山道涼風習習,突然一個「哈啾!」引來老妻的關注。她趕緊送來一件外套,我以體熱等會才穿回應她。結果她一慍眼,害得我迅速接過套在身上。

我們繼續向前走去,石獅石象守候的山們在望。這兩座巨大的水泥與細石拌合之雕塑動物,係由此間某企業老闆之捐贈。穿過彌勒佛的弄堂至大雄寶殿前,看見許多石燈和石柱,處處都鐫刻著捐贈人的姓名。這干人等刻名用意何在?相信只有捐贈者自己心裏明白吧。

登步至此涼意漸濃,來到水台淨手之後,沿著曲廊上大雄寶殿膜拜。然後四處走走調節體況。這時妻在瞭望台向我招手,於是快步過去會合。夫婦倆同登廣台,瞭望對門的觀音山和大屯山一帶。只因春嵐氤氳籠罩,無法看清楚觀音山原貌,索然之餘只好下山,準備打道回府。

數步之外見一茶棚,拾步登階叫壺香茗,二人對坐聊談是非,半日就這樣子打發過去了。自從我與圓通寺攀上交情,只要是遇上放假之日,我都會帶著家人與圓通寺約會。一家人和樂相聚在一起,安詳快活的消磨個老半天。

春到圓通寺,滿山遍野處處綠意醉人,遊人如織穿梭不停。夏天來臨,涼風習習,找個地方趁涼睡個午覺,自然醒來通體暢快精神奕奕。秋季登臨最是感傷,觸目景象蕭瑟有點悽涼。老鼠洞外芒草推浪,白白的花浪滾弄不息。

芒草花絮随風飄揚,落地便是它們新生的地方。它們依賴著風力推送,輕輕鬆鬆的完成傳代工程。這點生命傳奇沖淡不少秋之蕭瑟,這時候進香休閒兩相得宜。不過,我最喜歡的還是春天的圓通寺。

當那寒冬腳步剛離開大地,圓通寺附近的山坡丘陵百物甦醒。禪寺一帶的樹木花草,全都已披上新衣迎風招搖。上山步道兩旁草色青青,草蟬鳴叫唧唧響亮。我們一行趁著空閒,來趟春遊漫步鬆弛精神。

一路拾階而上,到達大雄寶殿廣場前,天剛放亮已有大批人群,聚集在廣場上做其晨運活動。這群人男女老少都有,他們都是晨運的常客,每天黎明前都會上山來此舒活筋骨。

不遠處一株百年老榕樹,樹態龍鍾枝葉扶疏,一群比丘尼在樹蔭下打太極拳。她們個個面色紅潤,動作悠閒,將太極以靜制動之精神表露無遺。旁觀者被她們漫妙的動作所吸引,紛紛在旁依樣葫蘆的動作起來。

不自覺的跟隨勢動,挪移腳步舞動雙手,發揮體能之調和,一氣呵成絶無遜色。您可別小看這種無力無氣之運動,從頭到尾著實的跟做一趟,包您混身筋骨輕鬆,血脈運行熱絡,精神舒暢到極點。

四季上山禮佛或作活動,滿眼景色各有不同。春天嫩綠夏至墨綠,待至秋風起兮,催黃送綠,景況瑟瑟蟬聲乏力。通往後山的步道難易不同,運動人員各選其途。主道石階層層攀升,沿途七里香杜鵑花迎送往來。意態悠閒色色誘人。

穿過一線天老鼠洞的石縫,遊人魚貫縮腹橫身而上。最窄之處僅四十五公分左右,鮪魚肚或魁壯客得另走它路。走出老鼠洞別有天地,青欉毗連草浪滾滾,成片的相思林與鐵線蕨觸目皆是。

相思木是燒炭材料,樹身曲折生長順利,棵棵約有人抱之粗。小絨球似的黃花迎風飄飛,小毛蟲更是随風飄蕩。一不小心落入人背,熱辣疼癢十分難受。「鐵線蕨」本名為何不知道,只因鄰居老伯如此稱呼我亦跟著稱呼。

這種羊齒類植物成長迅速,一陣西北雨淋過競相飆芽。不用多久它們都抽出棕色葉莖,棕棕灰灰神似鐵絲故以得名。它的莖枝柔軟可編性高,故於早期常被拿來當作藤籃之編織材料。

每至秋熟,鄰居杜伯便會花些工錢僱人上山砍伐。砍回之蕨莖曝曬於陽光下,乾燥後色澤如咖啡質地堅韌不易折斷。杜伯家人利用這些蕨莖編織成容器藤籃,體型可大可小隨心所欲。

大型藤籃可以放衣物或大型什物,小型的只有巴掌大小,它可用來裝印章或小雜物,或者放肥皂甚麼的。當年經濟蕭條時期,杜伯一家人就靠它維持生活。台灣經濟起飛之後,這種手工編織的籐籃,突然來個鹹魚翻身,它竟成為招徠外客的好伴手禮。據杜伯透露之消息,一年之間他家竟然有萬來只之銷售量哩。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