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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馬來聯邦之怡保商友林君,突然興緻勃勃的約我,去他家附近的紅樹林區打水獵。一向喜歡玩水的我,聽說有此處潮間帶可以打水獵,二話不說便答應了。

當晚他自怡保開車來吉隆坡接我,連夜又原車趕回怡保,準備明日大早前進紅樹林區捉魚去!

次日清晨,林夫人做早餐之鍋鏟聲催醒我。林君已一身便裝打扮,坐在客廳等我一起進用早餐。餐後小憩一會,遂驅車前去紅樹林區。當天的晨霧似紗籠,罩滿著紅樹林與湖沼。我們在岸邊小坐等候霧散,稍頃,晨霧已逐漸的煙消霧散,週遭亮度亦逐漸的增強。

河區主水道很忙碌,船運站前人來人往,個個精神飽滿,奔走各方,展開了一天的忙碌。放眼順著退潮方向望去,曙光灑在紅樹林巔,景色青翠搶眼。點綴著幾隻白鷺翻飛其上,一派悠閒令人羨慕不已。

全球的紅樹林區,大都是處於海與河口交會地,隨著潮水的漲落,在此聚集了許多生物。牠們在此生息繁殖傳宗接代,賡年不變,遂而演生成一個潮間帶的特殊世界。想在這裡打個水獵,可說是非常理想的漁場獵區。

此時潮水已退露出一片泥淖,我們兩人穿著長筒水鞋,小心在泥濘中行動。潮水退下速度加快,我們把握機會將帶來的魚籠,一個個放置在水漥中的樹叢根部。固定好魚籠位置,並折斷上頭的枝葉留下記號。

廿多個魚籠放完,太陽已爬頭頂,這時他自後車廂,取出一支銳利的魚叉,進行著另一波的行動。在紅樹林區內的水漥深處,有一棵枯木沉水橫亙著。林君蹲身用雙手在水底摸索,就在樹根底下,給他摸到一隻肥碩的大沙公。雖然牠是公蟹,但因個體龐大掂在手中很有份量。

友人自其腰間抽出一段塑膠繩,俐落的將那隻大沙公的螯腳綁好。然後小心翼翼的放入魚簍內,以免傷到牠的肢節而影響牠的外觀。紅樹林是水生物的營養補給站,同時也是牠們的避難所。任何淡水海水生物進入它的領域內,幾乎都會貪戀這裡豐富的食物而不願離開。

招潮蟹、和尚蟹、彈塗魚、鱸鰻與沙蟹、還有其他許多生物,牠們也都是紅樹林的常客。我們邊談天邊在水漥摸索,或許是運氣特佳,我摸到一隻巨螯土龍蝦。接著摸到不少的透明之沙蝦。林君則抓獲多隻大螃蟹,看樣子今天收穫不錯。

太陽高照大約是十點多左右,我們已抓到相當數量的漁獲。尤其大沙公大沙母獲量最多,巨螯土龍蝦僅三隻而已。潮間帶有潮水之調劑,將許多大自然的養分,衝湧在這裡匯聚。而在此覓食的水生物,牠們都是紅樹林內的養分處理師。各據一方各司其職,將整個水域裡的生態,安置得井井有條。

牠們在泥濘上的活動,將粘膩之泥濘土床,梳爬得輕鬆柔軟,使得紅樹林作物活得欣欣向榮!太陽越來越高,熱力超厲害的,我已有點吃不消的感覺。這時候,我與林君前去收回魚籠。雖然只放廿個而已,卻讓我們裝捕到不少的虎頭魚和沙蝦。掂掂收穫量,五、七公斤跑不掉。若是加上土龍蝦和螃蟹,那就不止此數囉。

此時,林君長子送來冰鎮酸梅湯,各人一壺約有1000 C.C.一口氣就喝了三分之一。潮水開始漲高啦,我門收拾漁具和漁獲打道回府。回到林君加之後,林君疼妻幫助處理漁獲,我在客廳等候吃食。

耳聞廚房鍋鏟叮噹,眼瞧著電視上的烹飪節目。耳目一起享受,堪稱人生之一大享受也。不一會菜端上桌,紅燒肉加上醬爆蟹,還有各色的魚湯炸料,吃得我滿嘴無法空下來。

當晚吃了一個巨大的焗烤蟹斗,還有土龍蝦三杯,檸檬草燻蝦。可能是吃太多蟹黃?徹夜輾轉床舖腹痛不已。吃下胃乳還會隱隱作痛,翻來覆去,不知何時睡著?待我睜雙眼,已是太陽曬屁股的辰光啦!

匆匆起床盥洗完畢,市區這家飯店非常豪華,價錢平宜房間舒適。走入大廳,大塊的瓷磚貼牢牆壁,顏色五花八門但不雜亂,入門就給人一種華麗熱鬧的印象。二樓之咖啡廳與餐廳,菜色繁多中西雜並,客人有很多選項非常方便。

當林君夫婦過來看我之時,我便請他們一起在此用餐。我們剛進入餐廳,一對日本夫婦跟隨進入。夫婦倆年紀大約六十開外,他們手提一顆大西瓜入座。當男人眼光掃到我臉上,他以為異地遇到同鄉。

夫婦倆站在座畔,遥向我們行個九十度的鞠躬禮。我和林君夫婦只好依樣畫葫蘆,也對他們彎腰九十度回禮。那男人走了過來,用日語向我們打招呼,問我們是否日本人?

我用癟腳的日語回答,說我是台灣人。儘管如此,那男人還是高高興興的和我們談天。或許也算是他鄉遇故知吧,男人非常高興的與我談了老半天,這才發現我的日語癟腳不足應付,遂改用英語和我們交談。

那邊獨坐的日本婦人,舉起手招來服務人員。低聲交代服務人員之後,他們將那顆大西瓜破開切片,分送在座的各位一人一份,讓大家一起享用。當服務人員挨桌分送西瓜之時,客人接下贈送的西瓜,個個都露出驚訝臉色。

服務人員說完原因之後,頓時全體鼓掌向那對日本夫婦致謝。這對夫婦世面見得多,泰然自若的接受大家的迴響。我手捧著西瓜,內心一陣悸動,一股思鄉之情油然而生。

顧不得鄰座人的眼光,張開口便咬下一大塊。一陣瓜香衝鼻而來,舌尖反應沙沙甜甜,與家鄉之西瓜味道神似。紅灔灔的瓜肉汁液甜美,綠黑條紋相間的瓜皮更令人想家。

我邊吃邊品味著,甜甜瓜汁流進喉管,我像離鄉十年八載的遊子似的,貪婪的吮吸著瓜汁,緊接著便是一頓狼吞虎嚥起來。友人見我的吃相滿臉疑雲,他知道我是個守禮本份之人,這種表現的確讓她感到意外。

然而我此刻之心情,明知逾越了規矩,可是鄉愁如泉湧,叫我如何能夠停止動作呢。吃完西瓜擦過手後,我過去向那對日本夫婦道謝。二人禮貌的回我說別客氣,接著三人就在座上聊了開來。

從言談裏才知道他們來自九州,定居於怡保鄉下,經營一座農場並耕作一大片的西瓜園。那日本男人對我說,他的父親被派至南洋戰爭之時,部隊於澳洲珊瑚海戰役之中受重傷。軍隊將他暫時移送至馬來亞養傷,誰知戰事每況愈下,部隊轉進新幾內亞後又節節失利,所以,他們就這樣被部隊拋棄了。

傷心之餘他父親便與當地人結婚,生下的新生代的他,戰後曾囘日本故鄉,然因受到國人歧視,於是決定囘馬來亞落地生根。天可憐見,他與太太相遇之後結褵成為夫婦。接下來經過廿餘年之努力,夫婦倆奮鬥不懈終於有了現在的成就。

目前儘管他的成就再大,日本故鄉,卻只能成為他們夢中的故鄉。夫婦倆為了聊表思鄉之情,所以,時常帶著農產品,來到這家飯店分享大家。聽完他們的故事,我心有著憂戚戚之感覺。

回到房間坐於床畔,內心不禁暗想,有家歸不得是多麼的痛苦呀!然而,我們在台灣已有溫暖的家,卻還需要奔波勞碌,用以維持生活水準之不墜。儘管我們在國外拼命努力,國內卻還有人拼命的在攪局搗亂。

瞻前顧後的思想一會,我真擔心有天我們也會像這對日本夫婦那樣。流浪在外時時勤跑飯店,尋找故土來人聊天詢問故鄉事,撫慰那股濃濃的鄉愁,這是多麼可憐之事啊!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