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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我公司產品在東南亞的主要市場站穩腳跟之後,中南半島上許多次要市場,紛紛升格變成為一級戰區。渾身充滿拓荒牛血液的我,憑著敏銳的市場嗅覺,早已透過管道在那裡建立推銷網絡。

在我直覺裡,目前不可忘動莽撞,可是商場講究的是迅速霹靂,捷足先登,如此才能佔有些許之版圖。為了能夠實現自己的戰略,我向公司請假兩週,暗自前往東南亞進行佈署。

新加坡是東南亞市場之中繼站,彈丸小地方人氣卻很高。由於此地是個多種族融合國度,除了語言多元化之外,她的料理也是多元兼容並蓄。據我個人所知,此地的料理融合了中國、印度、馬來西亞等三大菜系。

這三大菜系融匯而成的新加坡料理,吃進嘴裏不會讓人覺得有所衝突。而這三大菜系之特色,在食客的嘴裏與舌尖上,依然是那麼的活躍自然。每一種食材利用三大菜系特色烹調,其滋味之變化可想而知。怪不得許多內行之饕客,對於新加坡料理都給予不錯之評語。

新加坡客戶老陳為人忠厚老實,並帶有著中國人之堅韌度。與他相處越久越讓人覺得,他是個忠實可靠之人。每次我人在新加坡促銷產品之時,他總是在我左右幫助打理。因為人品絕佳又熱心服務,我便將公司產品交給他總代理。老陳知道我愛吃,所以,他常帶我去牛頓商圈或當地的大牌檔覓食。

這裡的食物水陸並陳,形形色色更有華洋料理之提供。不論是馬來之沙嗲燒烤,或者印度的捲餅拉茶應有盡有。即使你是個大胃王,在此也能獲得充分之滿足。另位商友老王比較年輕,他是個海派的商家。吃穿講究之外,招待都是高檔路線。

我與老王的生意不多,然而,我人每次來到了新加坡,他都會安排一頓好料理招待我。如果我想躲避或推卻他的招待,嘿嘿!人肉搜索指令一出,保証半小時之內他就可以把你給挖出來。

雖說他人喜歡以高檔食物招待客人,他自己卻只喜歡親近坊間的小料理。有次我從歐洲打道轉入新加坡歇腿,不知何時老陳洩漏我的行蹤?兩天一夜之行程,給他的盯人戰術圍困到動彈不得。最後在老陳好說歹說之下,這才留下一頓讓老王作東招待。

這日我們剛從紅磨坊回到飯店,他在飯店大廳將我們攔下,然後坐上他的敞篷車直奔海口去吃海鮮。斯時夕陽西下不久,地面留有燠熱之氛圍。我們坐在餐廳的露天餐桌旁,享受海風吹拂面也不覺悶熱。

老王點了一盤炸東蘇(烏賊),還有軟殼蟹與大沙公爆炒。五菜一湯吃的我滿嘴鮮甜。加上一道大蟹螯三杯,更是讓我吃得不知今夕是何夕。當天的老王解開衣扣,敞開前胸自在的咬啃蟹螯。昔日翩翩之紳士風度,這會兒不知躲到哪裡去啦?

正值午我們享受之間,服務人員送來一盤酸辣小黃瓜,翠嫩爽口十分對味,我們二人吃得逸興湍飛瀟灑自在。當那盤酸辣小黃瓜上桌之時,他對我說:「老劉啊!您可別小看這盤小黃瓜,它可是道地新加坡的招牌菜哦。」

哦!它只不過是一盤小黃瓜嘛,幹嗎說得那麼的嚴肅。他說:「酸辣小黃瓜是以小黃瓜搭配胡蘿蔔、辣椒醬、黃薑粉、以及糖鹽醋害香料粉拌和而成的開胃菜。」他夾了一塊入口,邊咀嚼邊又說道:「餐桌上有了酸辣小黃瓜的助陣,包你胃口暢開食慾大振。」聽了他說的話後,我也伸長筷子挾一片入嘴。

嗯,果然覺得它的滋味,爽脆可口層次分明,好像是融合著各種菜系之風味。這回兩天一夜之逗留,我吃遍新加坡的各種美味。新加坡的炒麵與炒牛河、潮州風味的肉骨茶、馬來之燒烤沙嗲、以及海南雞飯、印度烤餅與燒烤和拉茶、在在都留給我一個良好的印象。尤其多元口味的沙嗲烤串,至今都還讓我念念不忘哩。

1980年8月,東南亞市場穩定無虞之後,我展開了南亞新市場之開拓。所有的前置作業完成之時,我便跟隨著印度電子訪問團抵達新德里。自香港轉機至新德里,抵達之時已是晚上九點多矣。前來機場接機者,他是印度電子公會總幹事巴拉嘎哇先生。

此人木訥寡言,做事非常認真。由於職務上多所接觸之關係,我們之間建立起深厚的友誼與商誼。他的個性雖然靦腆害羞,雙眼炯炯有神,給人印象極為深刻。閒談之時,他告訴我一則關於他自己的故事。聽過之後非常感動,同時對他這個人,我也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

他說:1985年,他從加爾各答到新加坡,投靠做生意的小叔想在星洲另謀出路。說起他叔叔的生意,或許您會覺得好笑。原來他所經營的行業,並不是啥麼大商號或大公司,也不是啥麼著名的行業,而是一個整日遊走於街頭巷弄,叫賣炸豆子的小販行業罷了。

印度人喜歡吃豆子,蒸炒煮炸無所不吃,其中尤以炸豆子最受歡迎。其實,印度人在國外甚麼小生意都做,賺到的錢省吃儉用之餘,全都透過管道匯寄回家置產。巴拉嘎哇投靠他小叔的第一天,就被帶到街頭去實習叫賣。

他不在乎人生路不熟,小叔叫他怎麼做他就怎麼做。因為他的認真學習,吃過中飯之後,他已可以叫賣得有模有樣啦。印度人賣炸豆子的設備極為簡單,一個高約十公分的方框,在一平方公尺半的面積內分成十數小格。每個小格裝著不同的豆類,豌豆、蠶豆、黃豆、黑豆或花豆、應有盡有。

印度人的炸豆子全都炸得酥脆入口即化,丟入嘴內滿口鬆脆芳香百吃不厭。每次的負荷量約十來公斤,沿街叫賣或定點招客各依所好。許多印度人到外國打工賺錢,幾乎都是從炸豆子的叫賣入門。這現象與華人打工賺錢一樣,大都從餐廳的洗碗工做起。

炸豆子的單價一小包賣一仙坡幣,幾個銅板便可買好幾包大快朵頤。經營這種生意之利潤超薄,而且沿街叫賣又非常的辛苦。不過集腋成裘積少成多,然後將小錢變大錢,全數滙回印度老家。家人便利用這些外匯,幫滙款的家人在故鄉置產或建屋。

辛苦多年小有成就之後,衣錦榮歸面子裡子皆有。又過了不久他就躍身一變,成為當地人人敬仰的有錢人啦。那年我獨闖東南亞開拓市場,在印尼市場不太理想,因而轉到新加坡去試試運氣。雖然成績稍有起色,但因市場不大而鬱鬱寡歡。

這天接受友人之勸,決定到惹蘭勿殺(Jalan Beaser)電子街尋找機會。我展開地毯式的拜訪,一家接一家親自登門推銷。接連三天成績平平,於是帶著疲憊心情四下閒逛。記得當天,我邊走邊查地圖。經過街角一個畸零空地上,一聲輕微的「Hello, Sir!」聲音飄入耳窩。

我聞聲停步轉身瞧一瞧,原來對我出聲的是一位,年紀廿來歲出頭的印度小夥子。他在向我推銷炸豆子,不知是我好奇還是走累了?我對那年輕人笑笑,然後開口問他有何貴幹?他開門見山的要我買他的炸豆子。

他不好意思的對我說,他在此地已開張數天,直到現在都還沒有顧客上門。他希望我或多或少買些捧捧場,好讓他能開個好利市。因為我是推銷員出身,深切瞭解鼓勵的重要性,因此,我一口氣向他各買一些以資鼓勵!

那年輕人高興的拿起紙袋,一種一小杓舀入袋內。所有的全部合在一起一大包,合計起來不到十元坡幣。我因手頭沒有新加坡幣,遂拿了美金一元給他,並大方的要他免找零錢。之後,好幾天我都路過那裡,我還是照樣要他弄一大包,讓我帶回旅館當零嘴。

我習慣邊吃東西邊向小販學習英文,離開新加坡之前,我已學到不少豆類的名詞,並也認識了不少新的豆類。五年後,我再度與巴拉嘎哇在新加坡重逢,他已成為賣炸豆子的中盤。

他的手下有十數人,天天來他店裡批豆外出叫賣。看其店內人來人往,相信他的生意做得不錯。這天中午蒙他招待午餐,一頓飯吃下來,意外的竟然獲得一張訂單。面額五萬美元,要的全是我的電子產品。讓我感到懷疑的是賣炸豆子,怎麼會下電子訂單給我呢?

飯後謎底揭曉,原來他在電子街擁有一家店面,專做印巴販賣商的批發生意。此人每月約有三、四萬美元之生意量,因他的台灣供應商向他拿翹,所以,他就把訂單轉給我。他的經營方式我不清楚,但他冒險多角經營成功率很低。然因訂單他願給我,我也不便多嘴說啥麼的。

我們之間生意來往順利,十五年後他自己的家電用品生產廠在孟買設立,所有機器設備與技術援助全由我方協助,如今他已是印度數一數二的家電工廠,至此我才瞭解他的全盤經營理論。

說實在的,自從向那印度年輕人買炸豆子之後,我一吃便對對炸豆情有獨鍾。其實任何豆類我都喜歡,而且還是百吃不厭,尤其炸豆子獨有偏好。即便是天天吃他三頓,我對豆子也不會生膩。辦公室的小姐們,見我如此的嗜食炸豆子,因此她們給了我一個「炸豆子老董」的綽號。我不在乎這個綽號,誰叫我是個單純的「嗜豆族」嘛。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