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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商之初,有人告訴我說:「中南半島華僑多溝通容易,她是台灣廠商拓銷產品的重要腹地!」。剛開始覺得有點疑惑,但經歷過兩年奔波過後。我才發現所言不假。之後的多年裡,我幾乎將我所有時間,全都耗在東南亞的來回上。

有時是為了固守地盤而漏夜奔波,有時則為了品質問題不得不前去。甚至有些時候,為了人情世故上之應酬而不得不出發。總之,至此讓我深深體會出,這些個市場果然是與眾不同。

是日我又搭乘星航班機,自新加坡飛往泗水再轉往雅加達。這架星加坡航空的航機,在雅加達國際機場上空已盤旋兩三匝,地面塔台猶遲遲不發給降落的指令。整座機場在機腹底下,被陽光照耀得清晰歷歷。或許是人為的疏失?以致塔台作業忙亂。不過這種狀況屢見不鮮,因此,機上常客早已記怪不怪啦。

這架航機在空中歷經廿餘分鐘的盤旋,機上擴音器終於廣播:「端端伊盼盼......」(印尼語Ladies & Gentlemen的意思)的招呼,接著通知旅客繫緊安全帶,航機準備降落矣。

此時機上的空服人員忙碌收拾,並巡視個個座位檢查安全帶扣緊繫好沒有?一個台灣客在機上脫序演出,他手拿酒罐還在喝著啤酒,步屢不穩,搖搖晃晃趕回座位。這種場景看在眼裡,不自覺的渾身燥熱不已。

飛機在空中一番盤旋折騰之後,不久機輪安全平穩的著陸,整機旅客紛紛鼓掌,讚賞這位機師的著陸技術。蔗架剛著陸的飛機掉個半弧方向,然後緩緩的駛近空橋座位。駕駛一路小心翼翼前進,直到接軌成功才將引擎熄火。

解除安全帶指令下達,旅客起麗離座分成三路魚貫走過空橋,並在空服員的祝福下,依序一個個走近入境之通關閘口。再經一陣子的忙碌,關關卡卡的囉唆與檢查,終於踏出海關與接機的朋友見面。

雅加達這個城市年年在變,唯一不變的是印尼人的懶散風格。海關人員有一搭没一搭的檢查,哪管旅客埋怨他都無所謂。一小段的關閘檢驗過程,足足耗去一小時又廿於分鐘才通過,走出海關已是臭汗淋漓,恨不得趕快站在水龍頭底下冲涼一番。接機朋友都知道我的習性,所以,他一路飛車先將我送到投宿的飯店沖涼。

「印度尼西亞飯店」,它是雅加達城內一家歷史悠久的老飯店。設備陳舊富含歷史意義,聽說它的老闆是某強人的如夫人,有了這個關係當招牌,投宿之安全問題自然不用擔心。友人是這家飯店的常客,房間部經理對我格外熱心接待,房價方面也就特別的優待。

印尼朋友沙尼是日資公司的經理,年紀卅六精明能幹。他是華僑第三代不通華語,所以,我們每次的商談都用英文溝通。根據旁側消息得知,印尼生意多數需索回扣,因此,每次在報價上我都會暗加三成。這三成是要給對手接洽者,它也是當時做生意之潛規則。

這是我第一次領教了他的精明,他看了我的報價便開誠佈公對我說:「劉!我的採購原則生意歸生意,朋友歸朋友,您的報價是否可再重新核算一下?」被他這麼一說,我不禁臉紅耳赤的將報價單收回,並答應明天一早即將新報價送過來。

沙尼夫人是客家人,我們談得很融洽,但她從未過問生意上之事。每次我在雅加達逗留,沙尼夫婦長都載著我到四處走走。有一次,沙尼夫婦帶我去參觀「印尼縮影館」。沙尼的一番交心話,讓我聽了感動不已。

他說:「印尼政府排華意念甚強,我們華人在此受盡不平等待遇。他們禁止學校教華語,華人只好回大陸或台灣求學。我家窮出不起旅費,只好認命在印尼求學。」說到這裡他的神情極為激動,他做了一個深呼吸,深深的吸口氣之後接著又說:「每每與您商談極為慚愧,幸好還懂些英文可以和您溝通,否則,我早就被公司請回家啦」

他邊說邊嘆氣,我難過的溫言勸他勿須自責。話雖如此,他仍耿耿於懷黯然少語。不過,自從這次的深談之後,我就下定決心與他維持長久的生意來往。由於他的剖白,讓我更深切的體會到,華僑在國外謀生立足的辛酸。因此,我很珍惜現在所擁有的幸福。無論對商友或朋友,我都開誠佈公與他們來往。

早年印尼之電子產品十分暢銷,當時各地知名的電子商業區甚多。除了首府雅加達之外,還有萬隆、泗水、棉蘭等地區。而這些電子商業重地幾乎都去過,唯獨泗水成為漏網之魚。

就在當地商家楊氏兄弟邀約之下,我終於在1992年初踏入泗水城內,展開我的新年度拓銷計劃。泗水(Surabaya)是印尼第二大城市,它位於爪哇島之東北岸。人口三、四百萬之多,距離登巴沙(巴里島)僅卅分鐘之車程而已。

前往泗水之交通便利,海陸空都可抵達,風景優美,文化藝術皆在水準之上。當地有座東南亞最大之動物園,園內動物蒐羅齊全應有盡有。我因商務在身,僅能走馬看花參觀,行色匆匆的走過一遭罷了。

雖然僅只匆匆的一瞥,但在感覺上,它好像比台北木柵的動物園還大上許多。它鎮園之寶是一隻大蜥蜴(或許是哥多摩龍?),可是當天牠不給面子,竟然深躲窩內不露臉。不過入園門口之大白鯊雕塑,卻是給我留下深厚之印象。

為了瞭解當地商務實際狀況,我和友人一起去距離市區不遠處之港口參觀。是日恰巧遇到當地的海軍演習,軍艦在港口忙碌的進進出出。儘管軍事演習非常忙碌,但未影響到貨輪的進出與裝船卸貨作業。

有人告訴我說,這個港口是軍商共用港口。這個重點對投資者非常重要,若無運輸便利之港口可資運用,再輕微資本再便宜的的工資也不值得投資。投資環境多一份注意便少一分風險,故爾參觀運輸系統之時,一點也馬虎不得。

這座海港用途介於軍商之間,此外,它還有一個忙碌的輪渡地區。該輪渡區內共擁有六艘渡輪,渡輪的容積大,所以能夠載運大量的乘客渡過海峽。海峽區內的馬度拉島,她是一個著名的觀光勝地。島上的鬥牛活動,每個觀光客必須遊覽的景點之一。凡是過來泗水從事商務活動者,不去島上一逰將會抱憾終生。

馬度拉島上的風景秀麗怡人,每逢假日人潮擁擠,渡輪公司忙得不亦樂乎。印尼早期是荷蘭東印度公司之所在地,之後一度成為荷蘭殖民地,因此在各大城市裏,仍然可以見到荷蘭人遺留下來的荷蘭式建築物。泗水是印尼重要之港埠,荷蘭時期的建築物遺留更多。當地的建築物以平房居多,紅瓦白牆十分亮眼。

轄區內除了省長官邸之外,這裏幾乎見不到高樓之存在。朋友的居家佔地廣闊,傭僕成群儼然是個富豪之家。商友在印尼從事電子業起家,長年奔走中國大陸與台灣採購商品。我們是透過外貿協會之介紹,因此才搭上這座生意橋樑。多年往來之後想要更上層樓,所以邀我前去投資設廠。

就在我在當地從事商務活度之時,市區內到處高樓大廈平地拔起,新的商業大樓有如雨後春筍爭相動工。這座城市繁榮前景可期,只是當地官僚作風令人敬謝不敏。這趟商旅停留泗水兩天一夜,處理所有商務之後飛回雅加達。

是晚投宿於印度尼西亞飯店,聽說這家旅館主人是總統夫人,故在設備與服務尚比一般飯店好些。當晚在電子大樓一家華僑餐廳,設宴席招待所有印尼之客戶。所有主力客戶都過來捧場,兩張大圓桌坐滿來客。平日難得一見,大家都敞開心胸交流,藉此感謝他們長久以來的支持。

宴會完畢已近凌晨,明日又得趁早搭機返回雅加達。或許因為多喝了一杯,一夜安睡到天亮都沒翻身呢。難得一個清閒的印尼行,我想來個無人招待的自由行。希望藉著自由自在的逛裡,對於當地的人文風土有更深入之了解。

朋友啊!你可聽說過加里曼丹這個地方?它是印尼的一個省份,紅龍魚和紅猩猩的故鄉。在這裡森林茂密,人口稀少,華僑絕大多數是來自潮汕一帶的客家人。他們在此蓽路藍縷,開山闢林,使得當地木材輸出成為強項。對於當地經濟之繁榮,華僑拓墾之功績,可以用「罄竹難書」四個字來形容。

這一日我陪著雅加達商友坤卓,兩人一起來此山場進行驗貨工作。行色匆匆,只因我對她的名字好奇而與之同行。驗貨過程之中,我在山場突然尿急,供應商叫我去後頭,有個洗手間可以方便。幾經尋覓之後,終於在羊腸小徑盡頭找到廁所。

經過一陣快速的疏洪過後,水庫獲得紓解精神舒暢無比。卻在此時,耳畔聽到一陣鄉音傳來,於是在好奇之下追聲而去。走過不遠之處,看見五、六個講客家話的大陸人。這干人等,聚在一起正在進用點心。

我用客家話與他們打招呼,就像異鄉遇上親人一般,很快便獲得迴響而與他們打成一片。驗貨完畢之後,那群人的領班約我去棉蘭他家小住。我心暗忖:「反正還有三、四天的空檔期,不如就去看看也不錯。」因此我便答應他的邀請,並與那位雅加達商友暫別。

在棉蘭華僑家中逗留之時,我認為他家的咖啡最棒,香醇可口且不帶酸澀。所以在那天的晚餐之後,我連喝了好幾杯且欲罷不能!我對咖啡並無偏好,但印尼咖啡的濃郁芳香,讓我覺得順口好喝。尤其那套古色古香的咖啡煮具,真正擒服了我的心底。

主人十分風趣健談,他還告訴我說印尼咖啡是世界第一。這話讓我讓覺得十分有趣,因為我的馬來西亞與泰國,以及阿拉伯的朋友,他們也都是對我說過同樣的這句話嘛!天下女人的毛病幾乎都很相似,他太太見我欣賞她煮的咖啡,內心自然欣喜滿意。

於是她不停的加水加料,一杯又一杯的替我滿上。又在她先生的搧風點火之下,頓時使我的膀胱不堪負荷,漲得飽和欲爆。迫不得已之情況下,只好告罪上一號解放解放。

時間在閒聊中過得快,從盥洗室出來順便看一下手錶,想不到多喝幾杯咖啡,竟磨去了不少時光。這會兒已是晚上七點多,天空依然很亮,紅炵炵的夕陽餘暉照入眼睛,迷芒刺眼無法睜開。

從前友人自東南亞返台,曾對我談起時差上的問題我不相信。這下自己親身體驗,方知朋友之言果然是真。踱步回到客廳,我向主人感謝其招待。先生告訴我晚餐開在樓下,大概還有半小時不到,他要我休息一下後餐廳見。

在台灣六點就開晚飯,稍遲延些肚子就會起革命。今晚一聽八點吃晚飯,卻無半點飢餓感覺,可能是這頓點心時間安撫了我的胃吧?晚餐又是滿桌的大魚大肉,尤其咖哩調味花樣很多。眼前大碟小碗,紅黃橙綠擺滿一桌,讓我這個饕客不知如何下筷。

當地的生活習慣上,我最感到不習慣是用手抓食物。未曾用手吃食的我,不論怎麼教導就是學不上道。一下子飯粒跌落桌上,一會兒又是湯汁一路滴落。俗話說:「入境隨俗」,儘管不習慣也得忍耐下去。

而這頓飯整整吃了一個半小時,賓主盡歡,永誌難忘。餐畢休息一會冲完澡之後,主人帶我去客房休息。這間客房約模十來坪大,室內之陳設淡雅樸素。牆壁上貼著淡素色壁紙,視覺柔和紋草簡單,它燈光下顯得寧靜祥和。

主人簡單告訴我如何使用設備,然後說聲「明天見!」很快便消失於甬道盡頭。主人離開房間之後,我洗把臉稍事休息,接著便上床睡眠,一覺睡至天明,醒過來昨日之塵勞頓然消無蹤矣!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