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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歐」,聽起來好像是個相當遙遠的地方。事實上她是個遙遠之地,即便今日空中交通便利,一趟下來還是相當的辛苦。因是之故,每去一趟,我一定會走完四個主要的市場,甚至還要撈張回程機票之酬勞,否則,遠道白跑一趟很不甘心。

這天,我又風塵僕僕的商旅來到瑞典首府斯德哥爾摩。瑞典老商友威廉斯,得意的開著他的「窩窩」(Volvo)新車,載著我與他家人,一起往他的湖畔渡假別墅前進。此人帶有北國男兒之豪情,只是喜歡耍寶,讓人覺得有點不可靠的樣子。

他的新車性能不錯,平穩的走進山道,穿過羊腸小徑,上坡下坡,彎彎曲曲,但在他小心駕駛之下,都能順利的通過障礙重重之路段。半小時的急馳過後,他的車子轉上那條通往他家別墅的捷徑。

車子一路彎彎拐拐的向前邁進,當它通過捷徑轉進另條山道之時,車窗外一些不規矩的草木,像頑皮小孩在逗弄,將車窗弄得劈哩啪啦直響不停。捷徑坡度越來越陡,前面草木茂盛遮路,可是一轉彎又是下坡。一上一下之顛簸,讓人有著搭乘雲霄飛車之感覺。瑞典國內有著如此古怪之地形,這倒是我的首見頭遭。

早上九點整,我們從斯德哥爾摩出發。車子抵達湖濱別墅,已經是晌午時分。車門甫開,小孩子們早已憋不住氣,嘩嘩喧嚷衝出車外。隨即就在屋前的空地上,跑跑跳跳繞起圈子,俾以散散車途中累積之鬱氣!

威廉斯連聲吼叫:「安靜!安靜!」,他要孩子們自我節制不要喧鬧過頭啦。然而孩子們對他的好叫聲充耳不聞,依然哇哇嗨嗬的大吼大叫。他們為了宣洩滿肚子的鳥氣,大人的勸諭完全置之不理。

瑞典人的性格我最清楚,看樣子威廉斯家庭,晚上一場懺悔的戲碼,準又是跑不掉啦!威廉斯要將車子停到另處,他叫我將釣具先拿到湖畔等他。這座無名湖面積雖然不很大,釣客卻是絡繹不絕,處處皆有釣客垂釣。湖畔的堤道上,早已擠滿了釣客。

這裡的湖水雖然湛藍,但在第一眼接觸上,我對它並無留下好感。可是被我連釣兩條鱒魚之後,我對它的印象似乎是改觀了。威廉斯的大兒子史蒂文,拿著水桶趕過來裝漁獲。小弟弟畢利跟在後頭追著跑,夫人在遠處高喊「小心!」話未完,但聞「啪啦!」一聲,史蒂文跌個大馬爬,手上水桶被拋得老遠。

幸好這是個塑膠桶,否則,這下可就要凹凸變形了。我趕忙放下手中之釣竿,快步跑過去想扶起史蒂文,但他卻謝絕了我的好意,自己勇敢的爬起來,拍拍衣服上的塵土,拾起地上的水桶並將桶子交給他爸爸。

瑞典的小孩都親近老爸,他這舉動只是想獲得他爸爸的一聲讚許罷了!我與威廉斯,坐在湖畔垂釣一個半小時。釣獲十幾尾湖鱒足夠五人食用。於是在威廉斯夫人催促之下,我們收拾起釣具回營。

史蒂文兄弟提著漁獲,優哉游哉的跟在後頭走回別墅。威廉斯夫人早已在燒烤區附近,架設好地爐安放好烤網,並也將爐火生得火紅旺盛。漁獲交到她手上,立即將它清理乾淨。之後是要燒烤或者煮湯,任她自由安排就可以啦。

婦道人家想得週到,知道我們已經餓了,每人先發給一大塊香蒜麵包、一小碗起司馬鈴薯泥,夾塗麵包內先行充飢。瑞典人食物注重新鮮天然,原汁原味,料理之中決不加用味精。因是之故,每次商旅北歐之時,我一定會在行李中多裝些泡麵。否則,三週兩月全是淡味,可能連講話都沒精神啦。

瑞典人的豪華,展現在他們的自助餐上。一種稱作「Smorgasbords」的傳統自助餐,各種食物裝滿大盤任君挑選。這種巴飛特式自助餐(Buffet),包括有各種新鮮的燻魚、脆麵包條或塊、奶酪、肉丸子、馬鈴薯或薯泥,還有烈酒「Snaps」,以及瑞典芥末。

這些食物,完全都是北歐風味。我初旅斯德哥爾摩與他邂逅,立即被它的豪華所震懾。多去幾次之後,習慣成自然,就不再那麼的驚訝了。威廉斯夫人,用白瓷盤裝條魚給我。她知道我吃重味,除瑞典芥末之外,還附上一小瓶黑胡椒鹽。

這條燒烤鱒魚約有半斤多重,再加上蒜蓉麵包與薯泥之搭配,已經把我肚皮撐得飽飽的。為了感謝他們的招待,我送她一枚台玉戒指與胸針,給威廉斯則是台玉領帶夾一只與男戒子一枚。

至於兩個小孩子,各給一條K金台玉手鍊。這些台玉產品小玩意兒,它們是我每次商旅必備之贈品。見面送上一點點,禮薄情意重,收授雙方皆大歡喜。不過這次的贈送,可算是我商旅中最大手筆的一次呢。

北歐斯勘底那維亞半島,為了開拓與鞏固市場,我獨自去過不只一次。每次的商旅探訪之中,她都會帶給我許多意外之驚喜。尤其那裏的商友們,雖然生意來往額不是很大,但其濃濃的人情味,經常讓人難以拂拒他們的盛情。儘管去一趟那裡路途遙遠,天氣寒冽,但我還是非常願意去那裡小住。

在那裡天天被人情味包圍著,日子過得相當的愜意。十月,北海冷冽的海水波濤洶湧,螯蝦正肥,許多漁港的螯蝦祭逐次的開幕矣。這年十月的某日,我們一行六人自赫爾辛基搭車,沿著國道向北奔馳,途經柯比克小漁港小憩。

吾友艾里士金斯羅(Ellice Kingslow),帶著我去一漁夫家中,參與當地所謂的「十月螯蝦祭」。這個節日在北海並非新興,她已擁有將近百年之歷史。這天來臨,大小漁村顯得非常熱鬧。家家戶戶在自家門前,將門板或長桌擺開,並將漁船所捕撈的小螯蝦水煮上桌,任由過往客人免費自由啖食。

這是交流也是娛樂,但見人人手上抓蝦嘴裏吃蝦,所談也是螯蝦逸事,和樂融融分享同樂。北海螯蝦個體大小皆有,螯夾堅銳可以夾破人肉。最大個體可以長達卅公分,最小也有拇指大小。

在北海一帶的大小河川,以及河口海洋交接處,都會有牠們的蹤跡,海水淡水交會處是牠們的愛窩,成群結隊耙石挖穴建造牠們的窩居。每逢產卵期則溯流而上,沿途損害農作或上岸糟蹋樹草,使當地之農家漁家頭痛萬分。

我那朋友金斯羅,原是漁家子弟,他從中學到大學都是就讀水產學校。原本打算畢業後。能夠跑遠洋商船賺錢娶妻,誰知陰差陽錯,當他去赫爾辛基船公司報名時,借住朋友家中過夜,却改變他的志願而當上了商人。

他的朋友在赫爾辛基開家電器行,正好缺人手心甚焦急。湊巧他過來探望,朋友見他長相機伶,應對得體,因此勸他加入經商行列,共同打拼謀求發展。朋友告訴他說,這可要比在海洋中,日日風浪漂泊的生活,來得輕鬆許多。

我那商友投入這行業,也是受過旁人的鼓弄,這下他也依樣畫葫蘆,想拉他的好友下水。起初金斯羅很堅持自己的志向,但他朋友給他三天時間考慮。於是他用電話詢問父親看法,老人家叫他掌握機會,所以,第二天他就改走商業路線,與他朋友合力打拼,開創出一間傲人的店面。

這家店不是很大,但在赫爾辛基提起他們,幾乎人人都知道這家電子家電之商家。我與金是在台灣的電子展中認識,生意時有往來而變摯友。當他得知我已退休,故爾致電約我前來參加當地的「十月螯蝦祭」。

回憶之中,我們已吃完一盤螯蝦。按照當地習慣,迅速的將蝦殼收拾丟入指定的桶內。向主人道謝之後,馬上又驅車北上。沿途經過多個漁村,我們都停車吃些螯蝦再上路。金告訴我說:「村人將蝦殼磨粉當作飼料或肥料,也有人將它摻和米飯,裝入捕籠內當成誘餌,用以誘捕龍蝦或海蟹。」

據說,最近有日本人到此收購,聽說提煉甲殼素可以製藥。北海路途遙遠,但是車行快速不覺路遙。車子開到金兄的故鄉,他老爹正在院子裏製作「庫爾曼鍋」的麵具。它是用麵糰揉成椰子形狀的麵鍋,炭火烤過之後堅硬如石。

庫爾曼很像我們的「佛跳牆」,內容有肉、海鮮、蔬菜、牛油、螯蝦等一層層交叉疊放入鍋。裝滿麵鍋之後蓋上麵糰做成的蓋子,再以麵糊將接合處密封。庫爾曼麵鍋放入炭火上燒烤,不時翻動讓它均勻受火。表皮考到焦黃就可離火,稍涼即可開蓋取食。

熟透的庫爾曼鍋撬開封口時,週遭的人必須閃開以免被濺出的湯汁燙傷。打開麵粉封蓋的剎那,滿室生香人人食指為之大動。在回市區的車行中,我問金為何漁人會以螯蝦當主角舉行活動?而且此祭為何如此受到歡迎?

他說:「因為螯蝦肉質粗糙破壞力強,經常把水裏生態搞得亂七八糟。牠的繁殖力強捕不勝捕,故爾想出『螯蝦祭』,借助眾人力量來清除牠的繁衍。」他的解釋讓我想起,危害台灣生態日廣的美國螯蝦。

美國螯蝦搖著一雙利剪似的螯腳,牠以危害河川農作物為樂。牠的繁衍速度讓人驚訝。北台灣的河流或積水區,幾乎都淪陷成為牠的活動領域,尤其蘭陽平原受害最為嚴重。咱們何不也來個東施效顰,說不定可爲台灣農村帶來新希望呢。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