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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士商友克魯茲的父親湯瑪士老爹,他說要讓我對瑞士留下一個深刻印象。於是在1993年春天,趁我歐洲商旅之空閒時間,老爹帶我去他的山腳牧場盤桓兩天。是日晚間閒聊之時,老爹很沮喪的告訴我說:「Rex, 老爹最近心情很差,因為阿爾卑斯山的牛鈴聲音越來越少啦!」

他說:「自從我的至友布朗的牧場關閉之後,眼前只剩下我這個小牧場了。孩子克魯茲經商沒興趣承接,相信我死之後,山牧之牛鈴聲音將成絕響。」看到老爹沉沉的臉相,我只能說些不著邊際的話去安慰他。

兩年之後老爹去世,克魯茲便將牧場買給一位旅館大亨。聽說新主人將在牧場上,建築一座3-500房間之豪華休閒別墅旅館。藉以招睞每年數以萬計,前來瑞士渡假的旅客或觀光客。

印象之中,那天老爹穿著鮮紅的上衣,套著一件牛皮夾克,搭上一條蒼白的牛仔褲送我去牧場。曾幾何時?這個印象只能在我腦海裡出現啦。老爹個性爽朗豪放,一幅濃厚的絡腮鬍子十分搶眼。他有一個習慣性的動作,不論生氣或是高興,總喜歡用右拇指刮一下鼻翼。

老人家在世慷慨交友,走上鎮甸街道上,很少人會說不認識他的。老爹樂天知命,遇事態度陳著。他的嘴角經常叼著一支,自家用木頭雕製的大煙斗。悠哉遊哉的吞雲吐霧,有時候還會挑皮的連吐幾個煙圈。

他老人家常對我說:「用雙眼眺望阿爾卑斯山頂之雪線,這就是我一輩子最大的幸福啦!捨此之外,我實在不知人生還有何趣之有。」

克魯茲兄妹都是「雅痞客」,雖是農牧之家出身卻都不懂農牧。他們寧願下山去都市裡鬼混,完全沒有繼承父業之打算。尚未從商之前,他常協助老爹管理牧場。自從走入工商社會之後,農牧光景早已被他拋諸九霄雲外。

老人家看在眼裡鬱悶在心,他也只有搖搖頭嘆嘆息罷了。之後每逢我去瑞士看他,他都會專程帶我上山住一宿,享受一下休閒樂趣,並還可以聆聽到輕脆叮噹的牛鈴聲音。大晴天的清晨,牛鈴聲音清脆遠傳。遇上陰晦天時,鈴聲沉悶鬱悶。因此與它接觸稍久,必可從他的音響得知天氣之陰晴。

在寧靜的阿爾卑斯山麓,站立在牧場上的瞭望台遠眺,這也是一種難得之享受。倘若坐在搖搖椅上,一杯咖啡在手。一面欣賞山景美色,一面啜飲著咖啡,休閒心情毫無罣礙,就連商場奔波之辛勞,也都會在此拋卸得一乾二淨啦。在我碌碌旅程之中,能有這般之享受,人生快樂夫復何求?

那日清晨稍帶寒意,我人早起披件羊毛外套,獨坐在牧場居屋的長廊下眺望遠處。就在微亮的晨曦照耀下,終於讓我瞧見阿爾卑斯山上難得的美景。山巒蒼翠一直延續置雪線為止,嫩綠奶油綠黛綠形成漸層,賞心悅目,十分好看。

由於有著絢爛光線的照射關係,山景五彩繽紛,翠綠悅目,加上雪線之亮白耀眼,交織一片美麗至極。我的雙眼貪婪的盯視著山景之變化,耳聽陣陣清澈的牛鈴聲音,清靜之中帶著悅耳的鈴聲,加上愉快的心情推激,那種亮麗好看的場景至今難忘。尤其是在老爹過世之後,斯情斯景經常的在我腦海裡出現。

此時若再將那視線遠放些,睇見群群牛羊俯首啃嚙青草,遠山白雲在藍天之下簇擁著山嵐輕霧,那種意境之美,筆墨難以形容。然而這些優美的景緻印象,將會隨著牛鈴之消失而退色,後世之人只有在書及文獻中去追憶啦。

如今阿爾卑斯山麓的牧場,依舊運作者所剩無幾。想像之中,這些青草豐沛之牧場消失之後,取而代之的必會是幢幢矗立的水泥建築物,那種冷冰呆滯之意象將會如何感想?其實不需多用贅言,其結果自然可想而知矣!

老爹在世之時,曾經在我面前邊說且邊搖頭嘆息。當時我雖是個局外之人,亦深深受其落寞之情緒所感染。頓時之間內心突然升起,一股莫名難以描述之情懷。而這股落寞情懷之逐漸擴散,讓我情不自禁的更加落寞起來啦!

1988年夏日來到瑞士的洛桑古城,獨坐在洛桑湖畔的咖啡屋內,瞧見行人悠閒來往,令人羨慕他們的逍遙自在。而那金黃色的陽光灑落在湖面上,金光閃閃。湖水波光潾潾,挾帶著微微的軟風,吹動了遊子思鄉之心情。

夕陽一溜金黃,逐漸染黃了週遭。黃昏已經消聲匿跡,陸上行人依舊絡繹不絕。瞧瞧手腕上的鐵錶,時針正押在六與七之間,但天色依舊明亮耀眼。於是我和友人起身離座,沿著洛桑湖畔漫步。葛雷絲默默跟於後頭,她閉口不語,讓我和友人有足夠時間,細細的去體會洛桑古城之美。

葛雷絲是瑞士商友卡爾文之女,赫赫學歷,畢業於巴黎工業大學。畢業後,在巴黎國營事業當工程師。服務期滿一年,正逢歐洲企業放暑假回到瑞士。因為卡爾文出差去鄰國安多拉,所以,由她出面負責接待我們。

她慢慢走到我的身畔,我們邊走邊討論著世界景氣。她的國際觀令人賞識,正好補足我這方面之缺失。我的商場經驗,則是她一心想要學習之對象。雙方互補,此行之收穫非常豐盛。

顏康金是機上新認識之友,他只默默的跟在一旁,聆聽我與葛雷絲的討論。不知不覺裡,我們已走至夏貝爾橋附近。葛雷絲說,這座橋長約有兩百餘公尺,算起來還蠻長的。此時她停步問我們,要不要步行過橋走走?

我回說別浪費力氣,不如就近找家咖啡廳坐坐。於是他帶著我們,走進一家裝潢普通的咖啡廳。門鈴響處推開前門,眼前高朋滿座一位難求。我們在門外等候,稍頃,侍者引導我們暫時入座。

再等七、八分種,他才安排我們坐在靠窗位置。這個位置不錯,透過玻璃窗可以瞧見鐵橋。橋下又風帆來往,溪水人潮一堆堆,看起來很熱鬧。隔著玻璃窗往外打瞧,因有玻璃的阻隔,耳朵聽不到他們歡樂的喧嘩聲音。葛雷絲說:「夏貝爾橋最美的時光,就是黃昏夕陽冉冉落下之時。」

經她這麼一說,我們趕緊將眼光轉至窗外。夕陽如似紅火輪向下沉,光景之美,正如她所說那樣吸引人們注焦。不旋踵,我們的咖啡正好端至,各取所需,慢慢用起點心來。走了這麼一段長路,我肚子已有小餓,吃完鬆糕填飽肚皮,這時我才端起咖啡慢慢啜飲。

晚上十點整,卡爾文自安多拉回洛桑。他與家人一起,招待我們去一家瑞士風味餐廳吃晚餐。正在減肥中的葛雷絲,他竟然點吃起司火鍋,此舉令我覺得不可思議。我們則點傳統的瑞士油炸肉鍋,上次在蘇黎世吃過一回,所以,這回再點它當作回味。

未幾火鍋用具已搬上桌,食材也一併上齊。我雙眼緊盯那沸滾的油鍋,卡爾文則開始夾入雞肉與豬肉。鍋油快速沸騰,肉在鍋油中滋喳爆響。我專注的看著鍋內的炸肉,口水隨著鍋肉的翻滾猛吞入腹。

稍緩鍋炸肉已有全熟的,我等不及朋友開口說「請」,已然率先取叉扠肉入盤。順手撒些胡椒細鹽,挾入口中大口大口的咀嚼起來。酥酥脆脆的炸肉,在我口中翻騰跳躍,滋味酥潤爽口且又彈牙,滿嘴甜美無可比擬。

再瞧桌上還有多種酸醃小菜,雖然口水洋溢,但我嫌它們太酸而不想吃它。一夥人吃罷晚餐,時間已是凌晨兩點多啦。因為明天還需去洛桑學院,代替友探望他在此校進修的孩子,所以我們先行告退返回飯店。

到底年紀有一把了,回到飯店已有疲倦的感覺。同行者是初次來此,處處充滿好奇不覺疲累。年輕人真好,活力十足讓人羨慕不已。由於陣陣疲累襲來,趕緊進入浴室小小盥洗,沖個涼澡之後上床,瞬間已經睡入黑甜的夢鄉矣!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