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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普羅旺斯逗留的日子裡,除了騎馬到處走逛之外,我與皮耶到處拜訪名勝古蹟。我們訪問了法國唯一的雙道城牆的卡松堡,也登訪過羅馬人建設的尼姆古城。梵高遇見陽光的亞爾地區,以及當地著名的大學城。

聽說在亞唯農地區,留有許多中古建築,但因我沒興趣就沒過去拜訪。翌日該是道別的時候,皮耶的姑媽當晚用松露、鵝肝、做成幾道拿手菜招待我們。彼耶很久沒來看姑媽,老人家耿耿於懷借酒裝瘋,狠說了他一大頓。

還好她用法語罵人,故爾罵了些啥麼全都是「莫宰羊」(閩語"不知道")。僅知當天她很興奮,故爾皮耶被罵得落落等(閩語"很長"的意思)。翌日,皮耶將他被罵的內容告訴我,害我聽了笑得連腰都挺不起來啦!

晚餐裡有道牛尾湯火候足夠,入口即化滋味甘美。我連要兩份意猶未盡,老人家看我捧場非常高興。任何料理人心態相同,眼見自己做的料理受到歡迎,其心情之愉快不言可喻。他姑媽將最後兩塊牛尾,以及剩餘的湯汁全倒給我,這頓晚餐吃得我心滿意足,還真有點戀戀不捨哩。

第二天下著細雨,大早我與皮耶順道拜訪一位住尼斯的商友。可惜天亮後雨勢增大,訪友又逢他外出,不得已只好留下紙條問候,然後兩人搭車直奔機場。當飛機昇空之際,我看著普羅旺斯逐漸遠去。不一會,飛機穿過雲層,普羅旺斯已經消失,但我眼前竟還留下一片紫色的影像。

1987年耶誕節來臨之前,我人在巴黎與皮耶商討新年度之訂單。此時世界景氣平順不高不低,但是對方殺價之氣勢依舊不衰,為此我大傷腦筋不知如何是好?接下訂單無利可圖,不接嘛工廠又會空轉。正值我在左右為難之際,皮耶姑媽一通電話過來,著實的將我拉出泥淖之中。

她們倆用法與交談,我聽不懂他們的通話內容。電話講完掛斷之後,皮耶嘴角掛著一抹神秘的微笑。他用威脅的口吻對我說:「抱歉!我有私事明日再繼續吧。」我心在想:「既然談判觸礁,稍事休息明日再談也不錯呀。」心意已決遂對他點點頭,表示我同意他的建議,

我收拾好卷宗準備入房休息,皮耶卻說請我喝杯咖啡好嗎?反正接下來的時間正好空檔,因此,挾著卷宗與他下樓去咖啡廳小坐。此時皮耶開口對我說,他的姑媽租下一座古堡,準備在古堡裡舉辦耶誕舞會。

她下令皮耶過去古堡巡視一下,看看準備工作進度如何了。他問我可願陪他過去一趟?這種邀法簡直就是逼鴨子上架嘛,看在訂單份上我還能開口說不嗎!當天我們搭乘他的寶獅505新車,沿著羅亞河前去古堡。

沿途古堡比鄰而立,家家外觀各出心裁,大有互別苗頭之意味。我被那些建築物吸引,遂側身放眼車窗之外,盡興的瀏覽沿途那些古堡風光。這些古堡形形色色,有些外觀陳舊毫無生氣,有些則是外關新刷表現出宏偉相貌。座座古堡各具特色,一路前進令人有著目不暇給之感覺。

車行約模半小時左右,我們終於找到皮耶姑媽所租下的那座古堡。皮耶將車子停放在古堡內的大廣場,下車之時耳畔傳來,一陣陣忙碌的叮叮咚咚敲打聲音。由於耶誕節晚會後天就要開幕,工人不加緊趕工就無法交差啦。

我和皮耶二人邁步走入內裏,屋外的冰冷瞬間變為暖和。迎面而來的大壁爐內,熊熊爐火釋放出溫暖。因為火力旺盛,故爾熱力讓人感覺有點難受。這座古堡內的房間環堡設置,個個房間皆可看到羅亞河的流水和風景。從窗戶往外看到的景緻,與我們車上所見者各異其趣。

古堡廣場四周都有花壇,四季花草栽植著,隨時都有當季之花朵可欣賞。花壇盡處有座小小森林,林內風光不同之外,還也著一股新鮮空氣,芬多精吸入肺內還有著微甜之感覺呢。

皮耶走過去和工頭打招呼,兩人正在磋商著進度問題。我一人無聊便往外走,走到古堡之外眼前景色又是一變。積雪被滿古堡牆頭與牆根,有些如似麵粉撒落有些則已變成晶瑩剔透之冰面。看得我訝異之際,皮耶出現在我面前。他說巡視完畢交代清楚,我們結束這趟穀堡之行,返回飯店繼續討論訂單。

耶誕舞會上我是嘉賓,開場音樂響起之時,我擁著皮耶姑媽滑入舞池,接著熱鬧舞會於是揭開了序幕。皮耶姑媽年齡小我十歲,在古老的華爾滋旋律之中,我們跳得十分盡興。我的舞藝是高中時期所學的三腳貓功夫,當晚美女滿懷,舞步進進退退,跳得我不亦樂乎。

舞會裏皮耶姑媽盛讚我的風度上乘,並還將我介紹給許多她們家族之美女咧。當晚之舞會言明是通宵達旦,但我明日還有行程飛往倫敦。因此,我和皮耶玩至午夜時分離開現場。我和主人皮耶姑媽打過招呼辭別而去,皮耶用車子送我回飯店。兩人在咖啡座上繼續聊天,順便簽好明年的新訂單。

對於藝術我是個門外漢,高中與大學時期,我都曾經加入過藝術社團。熟識一些藝文界名人之後,便以為自己是個了不起的藝術人。復於平時刻意的接近藝術,生吞活剝了一些藝術家的傳記,於是走起路來就覺得與眾不同。

出口就是印象派、頹廢派、或野獸派、要不就是滿嘴的達利、畢卡索、或莫內甚麼的。讓同學或朋友誤認,我對藝術之火熱內涵高人一籌,因而沾沾自喜,自以為是!可憐的是自己,為了面子問題,在宿舍的書架上,不得不推滿了一些從未去看過,或者內容生硬的藝術書籍或文獻。

每有學弟學妹來見我,問及藝術社團之內涵,我總愛撂幾個專有名詞嚇唬他們,藉以彰顯自己對藝術之熟識。在校園裡更誇張,踱著方步裝作一派斯文,儼然自己是個素養豐富,充滿藝術氣息的學長。可惜這個美夢如泡沫,經不起輕輕一戳,泡沫立即破裂消逝無蹤了。

1988年之夏末,由於法國商友皮耶引領,個人有幸參觀了羅浮宮,以及一些私人之藝術館。老實說,走入館內,我就像劉姥姥進入大觀園,被眼前之展品所震懾,不敢透出一絲大氣。滿室所謂的藝術精華,我竟然認識不多,更別說它們的皮毛啦。

皮耶畢業於巴黎工業大學,黑手底子一個,沒想到,他對藝術之造詣竟是如此高深。回憶當初,他帶我去普羅旺斯拜訪他姑媽之時,老人家和藹慈祥,待我如親侄。從這裡讓我體會到,法國人對待朋友的熱情。

皮耶的姑媽,是巴黎某藝術學院之高材生,自始至終,他都未將校名告知,所以我只好用「某校」來介紹她。她的藝術修養不錯,藝術知識與藝術手法,比皮耶不知高檔幾百倍之上。

在偌多的藝術作品中,她獨獨鍾情於畢卡索的作品。啥嚜「格爾尼卡」、「青春少婦」等等,許多相關畢卡索私人聞所未聞的軼事,他都能夠如數家珍般,一一道明它的來龍去脈。甚至有許多作品之創作背景,成名之後的流向,乃至於行情之變化,他都能一口氣交代清楚。

為了迎合老人家之口味,我把以色列大鬍子,熱迷畢卡索的故事說給她聽。當我把那次在特拉維夫與大鬍子,圍標畢卡索郵票的故事敘述出來。老人家聽得哈哈大笑,並還說我們是她所認識的畢卡索迷中之最迷!說來臉紅,我所知道有關畢卡索之知識,全都來自大鬍子的灌輸。

個人對於藝術從未真心投入過,因此在皮耶姑媽面前,讓我深深體會到「書到用時方恨少」的滋味。皮耶姑媽講述畢卡索作品,我只能點頭或嗯哦的應和。所以,當她說我是畢卡索迷之時,我渾身一陣燥熱。記得那日之會,皮耶姑媽送我許多畢卡索之複製品,還有一些和畢卡索相關之刊物資料。

嗣後,我將這些玩意兒,一股腦用航空寄給大鬍子。他接到包裹之後,在電話中喜極而泣。他抽慉的對我說,這是他有生以來所接到最棒的禮物。翌日,一張特大的訂單躺在我的傳真機上。正在我懷疑之時,他又來電確認一下那張訂單。嘿嘿!一個藝術門外漢,竟然依賴藝術撈到訂單。我衷心的感謝皮耶姑媽,更感謝緣慳一面的畢卡索先生!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