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小說》賣春

16、

晨昕沒能驚慌太久,一根竹竿忽近眼前,身體痛了一下,隨即不醒人事。再醒來時,只感一陣溫熱,她睜開雙眼,發現躺在一個草蓆上,旁邊一處火堆,上面煮著一鍋水。屋子空間不大,除了火堆,就是一張桌椅。她起身動動身體,沒有任何異狀,心下才安穩了一些。

四周只有屋頂的天窗,光線由此投入,但詭異的是,屋子居然沒有門,她摸了所有牆面,找不到任何可以推動或開啟的地方。晨昕維持冷靜,走到桌邊,發現上面有張宣紙,寫著毛筆字,是首五言絕句:「誰將玉指甲,掐作天上痕。影落江湖裡,蛟龍不敢吞。」雖不識此詩,晨昕張口緩緩唸著,大概在滿足她的古人魂。

「咦,背面還有字。」

晨昕將宣紙翻面,相同的筆跡,這麼寫著:「誰掐天上龍,玉甲裡作痕。將影不敢落,蛟指江湖吞。」同樣的二十五字,卻是不同的排列組合,晨昕慢慢咀嚼,心有所感,喃喃說著,「一個霸氣,一個落寞,不變的字,卻有不同的心境。寫這詩句的人,肯定大起大落過。」

這時,身後傳來一道老者的聲音:「建文帝朱允炆可曾聽過?」

晨昕嚇了一跳,趕緊轉身,只見一名長鬚老人正坐在草蓆旁,手裡拿著木勺,翻動著鍋裡的水。不自主地退到牆邊,晨昕抖聲問著:「你是誰?你⋯⋯怎麼出現的?」

長鬚老人自顧說著:「天長地久,天地所以能長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長生。」

晨昕怔了一下,這些話她是懂的,平復著心緒,輕聲回著:「這是道德經?」

長鬚老人微笑點頭,繼續說:「長生若水,三態如韻。問我從何而來,可知汝為何在此?」

老者的聲音柔和,在他的詢問下,晨昕終於釋放內心的恐懼,含著淚說:「我不知道,我只想找到朋友,難道⋯⋯難道這是夢嗎?」

「唉,定乎內外之分,至人無己。無我、喪我、真我。」

晨昕的古人魂終於派上用場,聽這話意,似乎要她追隨著思考,反問:「怎樣才能忘記?怎樣才是真正的自我?」

長鬚老人站起身來,臉上堆著笑容,舀了一勺鍋裡水,走到晨昕面前,遞給她說:「喝完這口三寶水,慢慢就會懂了。」

晨昕取過木勺,看著平凡無奇的清水,看著老者和藹的面容,她抿嘴一笑,緩緩喝落。一瞬間,眼前出現許多陌生的影像與臉孔,好似幻燈片一樣,輪番跳轉。

時間無意義地流逝,不知過了多久,晨昕終於回神,她驚嚇地看著長鬚老人,問說:「這是怎麼一回事?」

「該回去了。」簡單的四個字,晨昕忽感身體慢慢變輕,接著漸漸透明,眼前的事物也開始模糊起來。

晨昕著急地喊著:「等等!你還沒告訴我,你是誰?」

「呵呵,汝心已明,走吧。」

一聲走吧,晨昕眼前頓時一陣昏暗,等她再次清醒時,眼前一片光亮,坐在一張藤椅上,身旁坐著二人,正是杜承湮與谷彤。晨昕轉頭看著杜承湮,瞧他一臉疑惑,顯然與自己同樣,有著奇怪遭遇。

正當二人四目交接的同時,一旁的谷彤忽然跳下藤椅,迅速舉槍,指著前方說:「你是誰?」晨昕這才發現,屋子裡還有一名駝背老人,背對著他們,正在調整牆上的掛鐘。

杜承湮仔細瞧著牆上掛鐘,忽然一聲驚呼:「鏡迴⋯⋯這怎麼可能!」

駝背老人沒有回話,繼續調整掛鐘。杜承湮起身將晨昕護在身後,但聽谷彤問著:「敵人還是朋友?」

「我不確定,但極有可能是藏武樓的人。」說著又瞧了晨昕一眼,卻見她眼神專注地看著駝背老人,口中卻喃喃說著,「承湮,什麼是三韻?」

杜承湮聽傻了眼,再想細問時,卻見晨昕雙眼翻白,兩腿一軟,往後就倒。杜承湮趕緊伸手扶住她,叫了幾聲都無回應,發現她呼吸正常,心跳卻是極為緩慢。

谷彤二話不說,子彈疾射,一聲過後,駝背老人右邊的衣領削落一片。

「你只有一次回答的機會。」谷彤冷然說著。

駝背老人哈哈笑著,慢慢回身,瞧他雙頰凹陷,滿臉皺紋,老態龍鍾的模樣,起碼有七八十歲。然而雙目炯炯,笑聲宏亮,這不相配的狀況,讓杜承湮更是篤定。

杜承湮怒聲說著:「你是藏武樓的人!」

「何以見得?」

「哼,鏡迴已無,只是我沒想到藏武樓居然還有人懂。」

駝背老人突然大喝:「誰說鏡迴已無!小雪球怎教出這麼笨的徒弟!」

「你怎麼會知道師父的綽號⋯⋯」杜承湮完全傻住了。

他師父張儀本名張雪儀,年輕時的綽號就是小雪球,暗指她冰雪聰明又愛調皮搗蛋。後來改名張儀之後,除了親密的朋友與杜承湮,再也無人知道她這個可愛的綽號。

杜承湮快速在腦中思考,接著啊地一聲,對著駝背老人說:「我真是笨了,原來你還活著⋯⋯」

谷彤雖不明狀況,也懂情勢丕變,放下手槍,等待駝背老人的回答。

-

道可道,非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