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作家〉

版主: 謝予騰跳舞鯨魚林思彤麻吉ocoh

〈作家〉

其實我一開始是討厭書的。

從小,我對於需要動腦的事情極度反感,不管是讀書或是學習,一想到要思考那麼多事情就覺得煩,也因此我常常被人說個性內向,或是喜歡搞自閉。我常常一個人看著窗外的天空:一朵雲、太陽很大、幾隻小鳥正在覓食;因為沒什麼朋友,所以常常和牆默默地對視;走路時心不在焉,常常撞到人,想道歉時卻發現那個被我撞到的人早已離我而去。

「碰!」又撞到了。

「喂!撞到人還把別人的東西弄掉不用道歉嗎?」但這次她沒有離我而去。

「對、對不起……」我連忙道歉,並蹲下撿起散落一地的書籍。

我緊張地用雙手把書遞給她,她一把搶過,雙頰鼓著悶氣,眼睛狠狠瞪了我一下,頭也不回地走了。她好像很生氣。「一朵雲、太陽很大、她的書……咦?」那天之後,她因生氣而微紅的雙頰便時常在我發呆時竄入腦門,打亂我的思緒。我試著去接近她,但每次不是被她用兇狠的眼神瞪得停住腳步,就是被她拍打書堆的聲音嚇得不敢噤聲,把練習一整晚的臺詞全吞回去。

因為她,我開始學習動腦。我開始認真聽課,開始注意自己的行為,開始試著寫文章,開始試圖將自己塑造成她喜歡的模樣——雖然我和她只說過一句話,但至少我知道她喜歡看書。那天開始,作家成了我的志願,我想成為一位用生命寫出一篇篇感人文章的作家,還要取一個極其特殊的筆名,這樣我寫的文章就可以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被她讀了。

可惜現實總是殘酷的。她似乎還記著那天我撞到她的仇,每次我們雙眼一對到,她就露出不悅的表情。就這麼渾渾噩噩的過了一年多,一如往常。儘管是同班同學,但我們的交集卻還是只有那天的那兩句話,直到畢業旅行的到來。雖然說是畢業旅行,但對我來說與平常沒有多大的差別,還是一個適合構思故事情節的好日子。我是第一個上遊覽車的人,在所有人之前。我選擇了最後一排角落的位子,角落最適合獨處,也適合偷偷看妳。過不久,同學們三三兩兩地進入,而你坐在第四排的第四個,我的正前方。

當同學們在遊覽車上玩得不亦樂乎時,我還是選擇待在位子上,靜靜地看著她,思考下一篇文章該如何寫。與其說是思考不如說是發呆吧,因為我從那時候到現在,都沒有真正完成過一個故事或是一篇文章,如果有的話也只是一些零碎的記憶或片段的詞句。因為路程的距離太長,一開始還精力充沛的同學們逐漸一個個安靜了下來,不是閉目養神就是躺下小憩,除了我。窗外的風景像幻燈片般不停變換,但我覺得車上的風景卻比窗外寧靜、可愛一點,儘管只是因為車裡有她。

車子駛入了隧道,像是進入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黑洞吞噬了大部分的光,但對我來說反而覺得習慣與自在。「碰!」一聲轟然巨響震破了一車安寧,車身劇烈地搖晃著,所有人都被嚇醒,包括她,而老師更被嚇得叫出聲來。「碰碰!」突然的爆炸聲使得車身直接向右側翻倒,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尖叫出聲,並滾落至遊覽車的右側;濃濃的黑煙從破裂的車窗竄入,窗外也突然變得漆黑一片。

漆黑一片。

世界彷彿靜止在這一秒鐘,沒有任何煩雜的聲音,就這麼靜靜地、靜靜地。然而靜也只有靜那一秒。下一秒四周的黑煙和著嗆鼻的臭味就朝著我們席捲而來,我奮力地爬上安全門的階梯,試圖打開門逃生。同學們陸續爬向我,個個對我的眼神充滿了希望,彷彿我能給他們救贖一樣——明明在一分鐘前我只是個沒人注意的邊緣人。隨著熱氣和黑煙的竄入,我的意識也逐漸變得模糊,我將安全門的把手扳起,奮力一推,用所有人寄託在我身上的希望——但門沒有開。我不死心,和爬上來的老師一起用力推,希望能撼動一點決定全部人生死的車門,但儘管我們使出了全身的力氣,依舊是徒勞。車上的濃煙越來越嗆,我們越來越看不見彼此,儘管已經靠得很近很近了。我最後看見的畫面是她,她的雙眼露出一種渴望生存的請求,我第一次發覺她竟也有像我一樣如此微小、如此脆弱的一面。

門終究還是沒有被打開。

但我終於完成了一本書,一本劇情富有溫度的書,和她一起,和其他同學一起。裡面有著我們生命中共同的溫存,她應該原諒我了吧,我想。我成為了作家,可惜她大概永遠也無法讀到這本書了。

我想到隔天的新聞標題了:一群學生躺成了昨日,在黑色的長形書櫃裡任時間翻讀。我收回她原諒我的預測,因為她還是不理我,而我也還是那樣的靜靜地發著呆,一如往常。
門終究沒有被打開
關於原諒的預測也被收回
故事裡有著一種靜默
如主角一直以來的內心世界
而所謂的作家
大概是一種喜歡獨處
卻同時悄悄觀察著外界的一個平凡人
那種孤獨是無可避免的

ocoh說
謝謝版主回覆
孤獨與無奈貫穿了整篇文字。

順暢的讀完後有一種寂寥殘繞。


謝謝版主閱讀與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