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幕之初》
-賀湘儀老師初階獨白課程紀錄

Twilight,是白日與夜晚的交界,光明與黑暗的分際。

薄暮與黎明的微光,照耀著兩個世界同在的灰色地帶。
既是現實與理性,又是夢境與幻想;
既為暗夜的苦難帶來熾亮的希望,又為堅定的信念灌注恐懼的陰霾。
希望與恐懼,我們正懷抱著這兩項性質極端的稟賦,
展開只有一次ˋ無法回頭的巨大冒險
-人生
還好,我們有說故事的人,忠實而創意盎然地傳遞了
在此矛盾的國度中滋生的形形色色預言與傳奇ˋ怪談與軼事ˋ悲與喜。

讓Twilight為我們一一揭開這種種故事的序幕吧。

尼爾˙蓋曼〈煙與鏡〉


表演是用全身朗讀。

一旦啟動創作的過程,摸索探詢的時間像不停使用音叉,尋找確實的共頻,為主軸定調,思想只是疏通的引導,過多就會淤塞,堆積困惑。

學會待在每個被細微拆解的疑問中,側過一個轉角就必須重新定位方向感,認知什麼是必然?什麼該拋棄?偶爾頭腦不停干涉擾動,陷入迴圈的頓挫,明白一切是不能用簡化、統整、制式的邏輯去框限任何表現,除了雛生平面的概念,多嘗試幾道折線是否能讓敘事更立體?

持續發問。讓答案可以一直保持單純的時候僅剩透光的薄度,深入下去也可以層層繁複交疊的無解姿態。

重新鬆開已知的限制,過程像把汗水淋漓疲累的自己攬進懷裡,安撫她硬直的脊骨和短促的呼吸,總是在忽略的時候連末梢都在不自覺的費力。

老師帶我們從最基礎的拋球互相接應開始,更有自覺的鬆沉和掌握施予物體的力氣,每次調整跟察覺如何讓它更輕柔的落在別人手中,掙開多餘的慣性。

接著老師拋出主題,要我們符合主題的狀態雕塑對方也被雕塑,一個肩膀傾斜多一刻位或眉頭多一點施力都可以讓作品向觀者多說出一句話,關注每一個細節都能讓呈現更接近完整定型。

我們圍起一圈,觀察正在創造動能質地和聲線的同學,接力的在每一個歧異裡模擬相同的動作質感,用身體的直覺承接,仿佛輪流拿著一條隨風揚飛的絲幔,在變換中仍然讓它順著風向飄動,不會中斷或扭結,過程需要投入全付身心重量的專注,才能往前看向別人,回身旋即轉入自我。

我們寫出自己的故事,無私的自白和表露,如同拿起一個回憶的空繭,從最初的原點開始一圈一圈拆開,散回充滿韌度的絲線,重新縫成一個象徵的物件。

教室裡所有的東西都可以利用,白板、桌子、燈光、水杯和牆以及好幾片可以互相拉近扯遠的簾幕,隨著拉動、緊束、翻扭、穿梭和遮蔽,可以對應出我們賦予它新的表情。

設計獨白如同獨舞,肢體有節奏快慢充滿鮮明訴說的刻度,實心的聲音可以牢牢的黏著情緒,斂收和開放之間需要搭起順暢的轉折,視線拋出的落點能縮放空間,精微到一個呼吸的長短和使用頻率,都是設計,老師常說舞台上就算只是一個從椅子上站起身的時機都是天大的事,都可以為劇情效力。

不像影像能剪輯後製、串編調動,也不似文字可以暗藏隱喻,就算選用意象也都親近寫實,那些記憶僅剩細小的火花,列車行進間快速映現在地面飛逝的倒影,所有的還原都是復刻,為了不讓故事成為僅供展示的贗品,要摧毀詮釋的意義重建真實,而讓真心落實在表達中。

自溺會讓焦點混濁,獨白就是每一個字都在和觀眾近距離的私語,站在台中央彷彿一個孤兒正在試圖招喚出一個有溫度的伏筆,創造一個均質舒適的水溫,邀觀者潛入屬於妳的私我記憶,自發性地做出回應,忍不住想為心裡的那個孤兒骨瘦的雙腿穿上一雙鞋。

有個同學挺直搖桿唱出他對音樂的熱愛,在黑暗哼著節奏,拿著手電筒為他手中代表夢想的紙飛機導航,另一個同學用簾幕質性的轉換,訴說一段關係的旅程,還有利用牆壁能夠攀附、依靠的特性表達她和家人不同鬆緊度的互相理解和離斥,以及把好友的去世這個死亡帶來的全無裡忘我沉溺的執念,用自言自語的方式收放在靜止的那一天。

而我寫實的架設起一個生活的場景,只用一盞檯燈的光源,看著一個人在面臨離散的向光與暗處的肌理,摸骨一樣的獨自說話、收拾、純粹乾淨的恢復獨身,自厭也自憐,保留也無畏,最後我關起燈,在黑暗裡哼唱出能夠清晰映現出這個重新啟程狀態的歌詞。

這段過程展示了所有個體都有拓寬的空間,所有經歷都無關答案,目的是不存在的座標,看起來一樣的表情其實毫無相似之處,使用話語或不使用話語都可以完全公開同時也保守著秘密,每一句台詞都不是固化的質地,而是裝滿被容納在聲音底層流動的潛台詞旅程。

而那從空繭拆成的絲線接縫了整段路,重新完成了一段旅程,讓故事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