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德昌導演的《一一》是一部成熟的作品,他在這部電影當中就像一個交響樂團的指揮,平靜純熟地處理人與人之間的關係。

  有許多事情對於生存而言都是無關緊要的,例如音樂、寫作或是漫無目的地飄蕩。你有想過為什麼自己與其他人要去做這些看似無關緊要的事情,也許是喜歡,也許是憂鬱,也許是為了名或是為了利,然後用另一層糖衣去包裹搞定。

  如果有一天你喜歡上某個人或是某件事情,然後有一天你得離開這件事情或是這個人,在遙遠的某個日子,猶如NJ對著初戀情人說,我並沒有愛過另外一個人。(我只愛過妳)但是當時我的不告而別,只是因為我不想再支撐我在你們心中的形象。

  我不要這樣子。

  老詹常常被某人問說,愛是什麼。

  老詹反問我,我說,不知道。也許是絕對地離開,也許是絕對地無法離開。

  NJ的初戀情人大喊著,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我覺得楊德昌導演在此片的藝術成就是將這群人的情緒關係用電影的方式表達,看起來雖然簡單,可是如果你嘗試著作過類似的事情,你將會發現,將三段愛情的感覺串在一起確實有其難度,中年復返至青春,青春的羞澀猶苦乍甜,洋洋看見女孩的臉,在盤古開天地的電光火石之間。

  荒謬的幽默在喜慶之間,典禮的誇張儀式性,打破流程更讓黑色顯得清晰。阿弟、小燕以及雲雲的三角錯置令人莞爾,如滿月酒的儀式上,小燕不滿雲雲不請自來,粗口相向,後來竟演變成全武行,NJ在門口將禮物遞給阿弟,一同看著眼前的鬧劇。

  對《一一》一直抱著某種錯誤的期待,我一直希望有個台灣導演能跟我說說台灣的城市究竟是什麼樣子,張作驥的電影沒有城市,再年輕一點的導演無力描繪(或許是因為身世)。

  台北中產階級的家庭,裡面堆滿了家庭式的雜物,在橋下接吻,在國小告別式。如果導演以洋洋之口發言,這個城市似乎是洋洋的夢境,或許也是因為現實中的城市似乎沒有模樣,對於我而言。

  「你看得到的我看不到,我看得到的你也看不到啊,我怎麼知道你在看什麼呢?」

  我總有一種導演就是洋洋的感覺。

  學校老師的挖苦,這就是前衛藝術啊!當洋洋從體制內的午休逃離,僅是為了一捲底片,他學習著憋氣,選擇在某一天跳下游泳池。

  小男孩式的幻想,讓片子不會過於合理,這是楊德昌的寫實,並不是這個社會的寫實。

  暗影、倒映以及穿插,間接處理情緒中比較濃烈的部分,時間的、空間的、以及人物的三重架構,婚喜喪。

  我們正在生活,充滿著各種壓力的生活,親情是人類血緣的延伸,同時也是一種壓力,愛情是人類美好的一種展現,同時也是一種壓力,疏離是一種無可避免的宿命,當然更是一種壓力。

  我們得活下去,因為生活中大大小小的壓力。藉由生存對抗壓力。

  你真的了解身邊的人嗎?而身邊的人真的了解你嗎?即使你們每天見面超過八小時,甚至你們的做愛,或是相擁而泣,還是你們的名字被寫在同一本戶口名簿。

  你得接受這樣的了解或是不了解,學習坦白地接受看不見與看得見的部分.包括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