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上的足球盃

◆戲劇欣賞及劇本創作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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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洪春峰言葉

(轉載)
在印度喜馬拉雅山的一座喇嘛寺院內,住持非常焦慮地等待兩名從西藏逃出來的巴丁和尼瑪。好不容易兩人到達後,立即為二人剃度,住持將尼瑪母親交待的一個懷錶交給尼瑪保管,懷錶遂變成尼瑪思念家鄉與親人的一項媒介。
  寺院內的小喇嘛烏吉與路都因適逢世界盃足球賽開打,每個晚上都偷偷地溜出寺院到民家看電視轉播,由於整夜未睡常誤了自己該做的事。這個晚上烏吉甚至和其他喇嘛因球賽輸贏而打賭;也帶著巴丁半夜逃出寺院到民宅看電視轉播,但因太過躁動,還跟民眾起了衝突,最後被趕了出來。
  不僅電視轉播沒看成還被大師兄逮個正著,於是逃出去的人都被罰到廚房工作。但眼看著世界盃足球賽只剩下最後一場巴西對法國的決賽,錯過了這場比賽又得再等四年。不死心的烏吉決定開門見山地向大師兄懇求,希望能租個電視機回來讓所有的喇嘛觀賞世界盃足賽。事實上大師兄私下也常常偷看「足球雜誌」,遂答應向住持反映。
  住持老喇嘛答應了,烏吉和路都開始向眾喇嘛籌錢,但出租電視機及衛星天線的印度人卻因生意太好,將原本三百元的價錢調漲到三百五十元,無奈的烏吉只好又回去找錢,最後想到借尼瑪的懷錶暫時抵押,等明日再拿五十元來贖回。
  眾喇嘛同心協力在寺院內架設衛星天線,費了好大勁 終於收看到影像。可惜播了一半卻停電了,於是喇嘛們陸續以手電筒映照手勢黑影,演起了影戲,直到電力又恢復時,眾人又興高采烈地觀賞足球賽了。
  老住持與大師兄也一起加入了觀賞轉播的行列,但此時烏吉反而無心觀賞而獨自離去。老住持發現了,指示大師兄隨後一探究竟。原來烏吉正想明日要如何籌五十元贖回懷錶,甚至決定以自己珍藏的名牌足球鞋,還有父母留給他的一把名貴的刀拿去換回懷錶。
  大師兄很感動,他感性地對烏吉說那五十元他會想辦法解決,但卻對烏吉說他不是個好商人;但一定會是個好喇嘛。
◎ 劇情分析
  這是一部充滿神奇與驚嘆的影片,當你得知本片的導演也是一位喇嘛時,一定會更訝異的。
  宗薩仁波切出生於一九六一年的不丹,曾經在意大利導演貝托魯奇的「活佛」影片中擔任演員,爾後自己曾拍攝過二部短片,而「高山上的足球盃」則是他根據真人真事攝製的第一部劇情片。
  全片的背景雖然以喇嘛寺院為主;但在佛學的領域之外,也讓觀眾感受到政治、人性與生命的力量。換句話說在入世法與出世法之間,導演技巧地將兩種對立的思維相融互攝,也就是說片中的喇嘛因世俗的足球賽得到印證;而觀眾也因喇嘛生活的出世而救贖。
  老住持在片頭等待的是從西藏逃到印度的巴丁和尼瑪,這自然牽扯了中國與西藏在政治議題上的敏感;而老喇嘛除了作法事功課之外,永遠都在整理東西甚至打包行李,因為在他心中始終有著能在有生之年回到西藏的渴望。這樣的焦慮透露了喇嘛的妄念紛飛;甚至在茫然等待時還以「卜卦」來定兇吉,正如卜卦的喇嘛說一再的卜卦只希望卜到好卦。
  金剛經云:「若人以音聲求我,是人行邪道。」似乎可以說明一些宗教觀點。然而這部電影並非全部著力在佛學的探討,反而是從世俗的觀點給予宗教一些新的焦點與注目。尤其對於流亡的真正緣由,導演的用心絕對是能讓人理解的。
  小喇嘛雖然有日常的功課,但好動外向的性情是與一般同齡的小孩沒有兩樣的,他們對這個世界的多采多姿以及慾望浮動無可避免地有著強烈的好奇。寺院內一群喇嘛踢著一個可口可樂的空鋁罐,訴說了年輕生命的無窮動能,正在尋求發洩的出口以及與現代生活接軌。
  老住持若非因為政治因素而流亡到印度,他一生必定終老於西藏的閉塞空間。烏吉對卜卦的喇嘛說西藏人一年才洗一次澡,但在印度他們天天洗澡;卜卦喇嘛以洗潔劑洗頭及洗澡,雖可解釋為不受外相牽引,但卻也道盡了新舊兩代喇嘛的處世觀點,這也是這部影片最重要的主旨訴求。老住持在告訴弟子時曾表示他留了許多百層大樓的相片希望將來有機會回西藏告訴他的國人,因為對落後的西藏人而言,這簡直是天方夜譚的事。
  看似與佛法無關的期待,正好傳達了對佛法的新期許。畢竟世界變化無常,在輪轉的脈動中其實也自訴了另一種生命力道,而這種自然與中道的能量無非是般若說法;也是對佛法的另類詮釋;更是其中的另一扇入道的法門。
  小喇嘛不見得能感悟深佛理,但他的赤子之心與聚焦的熱忱卻展現了一種執著的智慧。為了觀看足球賽的決戰,他大膽地向大師兄請命,在剛開始這一切都是以他自己的執著為出發點,但當一切願望達成之後,烏吉反而失去觀看球賽的興頭。因為他開始思索要如何在明天中午以前籌出五十元贖回尼瑪的懷錶。
  烏吉能做的就是以自己心愛的足球鞋及母親留給他的名貴短刀去換回懷錶,在作這樣的決定的當下,烏吉頓時像個得道的菩薩一樣,全身散發善與愛的光芒,就連一向嚴苛的大師兄也不得不對他另眼看待呢!
  大師兄與住持討論足球大戰的勝利者能得到一個「杯子」,兩人同時露出令人難解的笑容。從世俗的得與失來評斷,一個杯子實在令人困惑。但他們心目中的「文明國度」的遊戲似乎又在喇嘛心中透發著許多好奇。事實上老住持早已被這些驚奇薰染過,除了高樓相片,他也例舉了羽毛扇及西方世界的瑰麗。猶如他從佛經上解悟的西方極樂世界一般,總有著太多的急切想要與西藏的同胞分享,雖然這是兩種不同的「道」,但在老住持因返國的希望逐漸落空之時,不免比常人多揹負了一個沉重的包袱而陷入焦躁與不安之中。
  「改變」似乎是導演為老住持與這個影片定下的一個註腳。老住持片尾所說的比喻充滿了玄機,但也正是告訴我們佛法如果是山巔的「道」,那麼從山的那一面上去都應該會有正確的途徑。
  觀足球賽時突然停電的這段戲是神來之筆。喇嘛們並沒有在黑暗中自哀自怨,反而以手電筒玩起手影的遊戲,藉著「戲中戲」的呈現,訴說了「自性」的無所不在,也將未說完的故事留置在片尾來作呼應,這一點的編導技巧是充滿哲學思考而令人讚嘆的。
  流亡的喇嘛因視野的寬闊而接觸到更多新奇的東西,這引發的「傳統與新奇」的思維衝突,其實也更值得我們思索的。不只在喇嘛寺院中,在世俗的人生對待中不也有類似的問題?
  基於這樣的認知,我們可以了解到每日的六識對待都是一種修持,一場足球賽也許很精彩,但何必把勝負放在心上呢?因為在那場決戰中,真正的勝利者早已在架設好衛星天線時就已經出現了。
  一場足球賽以及一份真摰的執著也許都是思惟善惡的對待,但若能靜觀其中內明自顯,則也是一樁愜意之事。
為什麼這種宗教片都是那麼難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