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告訴她」是以兩個男人的自我投射與內心世界為主所發展的兩條故事線,藉由相同事件的諸多偶遇使兩人的建立起惺惺相惜的友誼。導演阿莫多瓦利用男主角內心的幻想,以一種奇特說故事的方式交叉呈現男人的真實與幻想的落差,這個故事始於兩個男人的一廂情願。

兩位男主角均有自戀的傾向並自我投射強烈,且均屬於情感豐富、觀察細膩的人。馬可遇到感性的事情就會傷心落淚並感慨極深,沉溺在自己浪漫的想像裡,並藉由旅遊、觀看戲劇表演、將自己的情感與思想投射在每一個浪漫的際遇上。馬可一直以為莉蒂亞對他有感情,但其實只是他投射過去浪漫的回憶所編織的情節而已。當莉蒂亞男朋友告訴馬可,在婚禮上她不是為了馬可哭泣時,馬可頓時清醒,真相呼之欲出,馬可想起那莉蒂亞所說的關鍵字:「我沒說什麼,都是你在說,比賽完之後我們好好談一談吧。」這一場美麗的誤解才終於釋懷,馬可勇於面對事實。

馬可生活過分孤單寂寞,急於想尋覓一段感情來填補空虛,當他傷心流淚時,是因為無法將當下的感動分享給他所愛的人。在故事發展上,馬可一直曲解莉蒂亞的言語,甚至作了一場曖昧的夢境,以為莉蒂亞了解他的思想與情感,其實他只是活在自己感受裡、

班尼諾封閉又保守的生活方式呈現一種極為特殊的人格,他現實的人際關係薄弱,並仿效別人的生活方式來肯定自己(例如他默默執行阿麗夏的生活方式,藉由描述他的所見所聞給阿麗夏聽,尋求滿足與成就感)。他不屬於他,屬於別人的另一個影子,藉由附和別人說法並以逃避的態度面對現實。他以為他理解自己與別人,這種自以為是的姿態建立起巨大的圍牆,讓別人無法走進他的內心世界(班尼諾總認為他可以體察到植物人的心情與感受、自己再了解女人不過,其實潛藏著他對社會與人際關係上的自卑)。他在阿麗夏耳邊不斷的述說自己觀察的總總,使他活在自己假想的故事與愛裡。

由於班尼諾長期照顧母親二十多年,導致和其他女人沒有辦法發展正常健康的關係(顧及道德壓力下,班尼諾無法和母親發生性關係,卻也因此壓抑自己本我的性慾望,他強暴阿麗夏之前始終是一個處男)。他為母親洗頭髮、作指甲、擦身體,這些過分親密的接觸誘喚起班尼諾更為過分的戀母情節。所以當母親死後,班尼諾對母親的渴望與愛戀更完整的轉移另一個對象上-阿麗夏,甚至藉由戀物(阿麗夏的髮飾)滿足自己的思念與慾望。每一個男人生命當中都有一個深愛女人的原型,那個女人極有可能是自己的母親。與阿麗夏仿同與母親間的關係,讓班尼諾更沉醉於這樣的生活方式,但某一天他受到默片的暗示使性慾暴漲而讓整個事件一發不可收拾。

默片裡的故事情節剛好暗喻現實中班尼諾的故事。科學家的情人因為身體縮小怕耽誤到愛人科學家而跑回母親住宅,就像是男人心中長不大的小孩始終眷戀自己的母親。而後長大的男人必須脫離母親回到情人身邊,這和班尼諾因為母親死去必須脫離她而將愛戀轉換到阿麗夏身上(或是自身發現要終止這不倫的關係)。後來科學家鍥而不捨尋回情人,而情人以一種迷戀而絕望的姿態撫摸她的乳房並投奔到她的陰道。這裡有兩個涵義,一個是回歸自我,在嬰兒時被母親子宮包圍的感受。另一個是強烈的性暗示,縮小的男人像是精蟲一般,急於勇往直前。而班尼諾受到兩種動力的驅使導致他強暴了阿麗夏。

默片裡與其說男人縮小了,不如說在男人的內心裡或是神話中,女人象徵大地,孕育萬物,並且滋潤著男性的靈魂。戀母情節會在社會化過程會逐漸平緩而壓抑自己,或是轉化為其他的關係。但是班尼諾封閉的生活使他情感停留在原始幼稚的心態導致人格發展異常,衝動自我,成為潛藏的未爆彈。

班尼諾最惹人爭議的病態有四項,一、是他對植物人的強暴與不尋常性慾,二、不停對一個人說話,甚至假想阿麗夏是他的情人,活在一廂情願的想像,三、戀物癖,四、對現實人事物抱持藐視與自以為是的態度,充滿批判與冷漠(只有面對像馬可這樣的知己他才願意付出關懷與注意)。

班尼諾有著強烈的自卑與依賴感,在他所關注的對象死去之後,他也失去活著的動力。像班尼諾這種以照顧者人格特徵明顯的,喜好犧牲與奉獻,識照顧為己任並得到成就。一旦實體死去,影子也隨之消滅。他對阿麗夏極深的眷戀與情感令他徹底發狂並選擇自盡。

原型的概念,是榮格從Cicero、Pliny、Augustine等古典大師思想中借來的,Adolf Bastiam稱之為「基本意念」。在梵文中,原型被稱為「主觀感知的的形式」;在澳洲則被稱為「夢的永恆之物」。對榮格而言,原型不僅是基本的意念、而是基本的感受、基本的幻想、基本的影像。

班尼諾和馬可對於原型的執著在追求上比一般人更為強烈與明顯,甚至過分自我與投射。在馬可的夢境中,莉蒂亞對他充滿佔有以及對前女友的妒意,可見在馬可的內心裡,需要一個對他用情至深,佔有慾強的女子,他十分渴望被愛。當馬可在電視新聞上發現莉蒂亞時,他等於在追逐自己想像的故事與情節。而男人的愛常懷有保護與同情,是十分天真的,當莉蒂亞被一隻蛇嚇壞時,馬可更順勢成為故事裡的英雄角色,更一廂情願的發展下去。

而班尼諾幼稚心理使他停留在找尋一個相似母親的影子,一個他可以照顧她、依賴她的對象。他藉由每天觀察住屋對面的芭蕾學校一個美麗女子而湧起綺麗幻想,對於這樣的觀察產生依賴與感情,因為他無法和母親以外的女人發展正常的關係,只能藉由一些象徵物品(照片、髪飾、看一樣電影、戲劇)來抒發情感與自我催眠,催眠自己已經對女人十分了解和關係健全,可是在外人看來那都是假想的愛甚至充滿矛盾。

阿莫多瓦藉由夢境與默片將男人心目中理想女人的原型表露無疑,他建構一個屬於細膩男人的世界,多情的男人故事。男人對於初戀、或是下一場戀愛都懷有憧憬與原型的投射,他要的女人是屬於什麼樣子與姿態。(馬可夢裡的情境、駐唱歌手、色調都充分顯現他的浪漫)。交叉的故事線,讓觀眾也跟著馬可陷入美麗的誤解,但事實上,哪一份愛情在剛開始時不都懷有過美的想像與憧憬。

「悄悄告訴她」中,女性是很被動的角色,故事圍繞在馬可與班尼諾的『我與你』身上,女性完全只是第三者的角色-她。兩個男人的交談透露他們的痴心,但顯然馬可是比較理性與清醒一點的,這也是職業性使然,整個故事以馬可與阿麗夏的相遇作為終局,馬可出過七本旅遊書,這一次的採訪又像是他旅程裡的插曲與際遇,而旅程還沒有結束。

多執著的愛戀可以使一個人窒息,我想必須要擁有班尼諾的奮不顧身的意念才辦的到吧,像火一般燃燒的愛,當愛人不在後只能與石俱焚了。談戀愛的人都是病態的,因為不知道會作出什麼傻事(私奔、情殺、衝突、自殺……),可是世人又極盡所能歌誦這偉大的愛情價值與犧牲。阿莫多瓦說他發展這故事是出自他看見幾個道德上值得爭議的新聞,有關於植物人被強暴與甦醒的新聞。這片中藉由幾個人的發言強調所謂的奇蹟要看你選不選擇相信,而班尼諾認為很必要,我也這樣認為。

雖然班尼諾作出這樣的事情,但我想以阿莫多瓦而言,他對這樣的角色是十分同情的,雖然道德上是「不對」的。但站在支持班尼諾的人,雖然斥罵他,卻也帶著同情,因為在多的過錯都是人性最脆弱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