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六 9月 21, 2013 11:56 am
冬至那天，雖然潮州市的天氣驟降，但氣溫還有十六、七度。
由於早在數天前，我們一家人已遠在潮州市，於外父的家裡歡度聖誕。一來是為了赴宴小舅的婚禮，另一方面是與妻兒舒壓，放下兒子日常的學習壓力，放下妻子日常的奔波勞碌，亦放下我平日工作的疲累，好好地渡假。
當天，外父提議晚上在外的火小館吃乳蛇進補，到了當晚，我們一家人與外父、外母、大舅夫婦、小舅夫婦等到達那間叫「阿賓火」的小館，卻是全場爆滿，唯有前去一間比較次級的火店去吃蛇宴。
外父向伙計點了五斤乳蛇，還叫了大舅在外邊買來蝦翅生；向來蝦翅生撈以及鯇魚翅生撈都是我與妻子與愛吃的，因為我們二人香港都喜歡吃日本壽司和翅生，這次能再嘗潮州翅生，特別有快感。
大家會覺得其怪，潮式翅生撈究竟是什麼？原來其實這道菜是選用蒜頭、蘿蔔絲、金不換(香葉)、莞茜、花生、辣椒粒、菜甫粒等，然後再淋上特製的豆醬麻油，最後伴上一塊一塊薄如蟬翼的翅生，當你一口吃下去，便會發現個中的美味與層次，簡直是令人吃得飄飄然，置身味食天堂之中。
之後，老闆娘拿了一碟蘿蔔糕，煎得十分香脆，雖然蘿蔔份量仍見不足，但勝在新鮮熱燙，十分惹味。可是，到了主菜乳蛇遞上，我們夾起來放在火灼熟品嚐後，卻覺得乳蛇肉質略為清淡，而蛇皮要不是有特製醬料伴上，則韌而不夠爽。
大家吃了這一頓後，都覺得這回乳蛇餐失色，有點失望；此時，小舅子便建議明晚於「官塘」去吃毒蛇火鍋。
素來喜歡吃野味的我，自然不抗拒吃毒這種上品美食，只是還是有點擔心，不知道吃毒蛇會否中毒發生意外，又不知這蛇的肉質和口感，又是否不外如是呢？於是我一一細問小舅子，他說：「當然不同，十分好味的呢？怎可與這些乳蛇相比！」
既然如此截然不同，我當然恭敬不如從命，然而我的妻子與外母都未曾吃過這野外佳品，當然聽起來也有點心寒，但基於又怕又想試的心理，當然也不會錯失良機，去吃過痛快吧！於是我懷著好奇又有點戰戰兢兢的心情，等待翌日的來臨……
到了第二天的晚上，小舅子已借來一部麵飽車，接載我們以及各人；因為官塘位處潮州市郊外比較偏僻的地方，若不是吃蛇和野味的，基本上都不會慕名而來，原因是官塘乃潮州市吃蛇聞名，該處不但可吃到的五花八門品種的毒蛇，更可以一嚐穿山甲、果子狸、梅花鹿、貓頭鷹等，當然是視乎這裡的獵人所捕獲的是什麼了。
原來這裡的山頭毒蛇猛獸十分多，因此獵人亦十分活躍，這裡亦成了野味的批發中心，所以在這裡吃野味自然比市區平宜一大截。
當我們到步了之後，我便覺得這裡真是既偏僻，又幽靜，並且位處於高速公路旁的小路上，小路旁四周雜草叢生。要不是還有數支暈黃的街燈照耀著這裡，加上那些新款的閃光霓虹燈裝飾著招牌，真的覺得這裡荒涼得如進入了鬼域之中。
遠遠看見有十數間食店，乃典型磚頭與木材搭建；食店旁搭建了數個好像迷你蒙古包的帳篷，內裡透出燈光，很是稀奇，真不知內裡是弄些什麼？
小舅子自然選了最相熟的小店，我們步進小店，找了一張十人的木坐下來。環顧四周，細看之下，只可容納四五人；樓上是住所，可看得出老闆真是小本經營呀！
小舅子與外父點了四道菜，包括是：若被牠咬傷五步內必毒發身亡的五步蛇(五斤重)、令人聞風喪膽的眼鏡蛇(即飯鏟頭三斤半重)、人見人愛的梅花小鹿，以及一些餐前小吃炒貴刁，當然叫了一些飲料。
本來我並不希望再來一次吃火，畢竟以有前科，灼蛇肉的口感已是覺得不外如是，再者遠道而來這裡吃一趟，那當然是希望吃其他以蛇來炮製的菜色，可是小舅子說這裡以火來灼蛇肉最能吃出毒蛇的鮮甜，以及更能品嚐湯昧的真髓，於是我唯有姑且再試一次。
我們坐下來閒談了一會外父叫我們到隔鄰觀看屠蛇，於是我與兒子便到隔壁觀看，結果一看之下，倒是有點嚇人，那條五步蛇竟然比那些健美先生的手臂橫要粗大。
整條蛇身卻是花黃色，工作人員已奪去牠的小命，正忙於用溫水洗刷牠的蛇背，並且準備去皮斬件。而我們在另一蛇籠看到活生生的眼鏡蛇，看到牠不單沒有受驚的神情，反而看到牠猙獰地發出「時……時…」的叫嚎，十分兇惡和嚇人，兒子並沒有被驚怕，反而覺得既好奇又興奮。
不過，當我一想到這條惡蛇等一回兒的下場，給我們大飽回福之慾，便給牠繼續地在籠內當大爺發惡吧！
與兒子返回食堂，看見伙計從木圓的小型石油器爐上，遞上清香的火湯，從妻子和外父的口中，得知湯底是加入了田七和北，傳來陣陣撲鼻的清香。
沒多久前菜便來了碟炒貴刁，雖然不見得用了很上等的材料來炒，只不過用了小許芥蘭菜，但由於十分夠火喉，加上貴刁有小許焦，卻帶來香脆，顯得惹味，弄得我們不到一下子的便全吃掉了。
席間我們一邊吃桌上的花生小吃，一邊喝飲料，還暢談之前在隔鄰看到的毒蛇何等地兇惡，當然還一嘗這五步蛇和飯鏟頭的膽汁；原來這兒的屠宰人員，是會將毒蛇的膽汁榨取在礦泉水內，這比較一般不懂得吃蛇酒的人士來說，更能喝出膽汁的甘甜和可口。我兩種蛇的膽汁都品嚐下去後，覺得眼鏡蛇的膽汁更香醇更清甜，據說眼鏡蛇的膽汁藥用效力十分之高，怪不得吃眼鏡蛇比五步蛇較為昂貴了。
就在此時，主菜五步蛇正式登場，看著小店員遞上二大碟已經切好的生蛇肉，我便急不及待夾來灼灼，誰不知一吃之下，果然不得了，蛇肉的味道彷彿如鮮雞一樣鮮甜，而肉的質感猶如田雞一樣嫩滑。
此外，蛇皮的卻絲毫不太韌，而且爽口好吃，再加上田七與北的清湯配合，味道卻是天衣無縫，蛇肉在清湯浸泡之下，清湯的鮮甜卻如清燉的雞湯那樣清甜，還透出陣陣藥材所散發的清香，真是美味得飄飄欲仙。
跟著，眼鏡蛇和小梅花鹿肉都一碟碟遞上來，我灼來吃後，覺得鏡蛇肉反而不及五步蛇好吃，因為眼鏡蛇的皮還是韌了一點，而梅花鹿肉卻全無羶味，味道與吃牛肉或鴕鳥肉十分相似，但十分鮮甜。
跟著，小店員便遞上一碟叫「蛇橫」的東西，細問小舅子這碟東西是什麼？原來是蛇的胰臟，將它放灼熟可吃吃看，嘩！不得了！又香又爽口，香的口感如燒鰻如乾，爽口的感覺如吃鵝腸，我吃了後覺得份量太少了，但小舅子說兩絛毒蛇的「橫」是那麼多了，故此這碟東西是何等矜貴。
我們吃了這一頓後，埋單計算後，都不過是八百多元人民幣，我們都大讚這一餐美味，並且暗嘆吃毒蛇原來是如此美味的。
過了一個多月，吃毒蛇這種回味，仍然在我的腦海和舌頭之中歷久不能退卻，於是我興緻勃勃提筆寫下本文章。但我在行文期間，因為對五步蛇的來歷而感到好奇，於是便使用電腦於網上瀏覽有關資料，卻意外地知道，原來我所吃的五步蛇，其實就是中學時代所閱讀柳宗元所寫的一篇課文「捕蛇者說」內的永州異蛇，其實又稱「蘄蛇」，為了讓讀者更加了解五步蛇的詳述，本人節錄以下由作者鄭彬先生提供的資料，內文如下：
「五步蛇又名尖吻螅、蘄蛇。是蘄春著名的特產，它與蘄龜、蘄竹、蘄艾合稱為“蘄春四寶”。
蘄蛇屬蝮蛇科，蝮蛇屬，為劇毒蛇。相傳人被咬傷，不出五步即死，故稱五步蛇。因其全身黑質白花，故又名白花蛇，還因為吻鱗與鼻間鱗均向背方翹起，所以還名褰鼻蛇。頭呈三角形，背黑褐色，頭腹及喉部白色，散佈有少數黑褐色斑點，稱“念珠斑”。尾部側扁，尾尖一枚鱗片尖長，稱角質刺，俗稱“佛指甲”。蘄蛇若被逼捕得它無路可走時，它就調轉“尾利鉤”，破腹自殺，“死而眼光不陷。”
蘄蛇雖毒，卻是我國的名貴傳統中藥，是封建王朝皇上指定進貢的珍品，也是出口的珍貴藥材。關於它的習性和藥用價值，在唐柳宗元在《捕蛇者說》中說道：“永州之野產異蛇，黑質而白章。觸草木，盡死。以齧人，無禦之者。然得而臘之以為餌，可以巳大風、攣踠、瘺、癘，去死肌，殺三蟲。”宋莊綽《雞肋編》載“白花蛇”條雲：“今醫家所用，惟取蘄州蘄陽鎮山中者。去鎮五六裏有靈峰寺，寺後有洞，洞是皆此蛇，而極難得。得之者以充貢。洞內外財產，雖枯兩目猶明；至黃梅諸縣雖鄰境，枯則止一目明；其舒州宿松縣又與黃梅為鄰，間亦有之，枯則兩目皆不明矣。”明大醫藥學家李明珍曾幾次上蘄州龍峰山，目睹蘄蛇吃石南藤及其被捕情況，根據實地觀察，寫了《白花蛇傳》。
他還在《本草綱目》中，對蘄蛇的形態、習性、捕捉幹制的方法和用途作了詳盡的記述。他說：“花蛇，湖、蜀皆有，今惟以蘄蛇擅名。然蘄地亦不多得。市肆所貨，官司取者，皆自江南興國州諸山中來。”據他說：真正的蘄蛇，“龍頭虎口，黑質白花，背有二十四個方勝文，腹旁有念珠斑，尾尖有一佛指甲，多在石南滕上食其花葉。人以此尋獲，先撒沙一把，則蟠而不動。以叉取之，用繩懸起，剖之置水中，自反尾滌其腹。“《爾雅·翼柴》亦有類似記載：蛇死後皆閉，惟蘄州花蛇開。如生舒、蘄兩界間者，則一開一閉，故人以此驗之。”
蘄蛇舊時產于蘄州龍峰山、麒麟山、鳳凰山、雨湖一帶，蘄春、浠水交界的三角山亦偶爾有可得。據清初顧景星的《黃公說字》說：“謹按蘄地花蛇，有黃白黑三種，黃白二花可貨數十金。黑花不過數金而已。昔產龍峰山洞，今無有，惟三角山出，一歲不能多得，土人獲此物必食葷物方可。否則，其走如飛，牙利而毒，如人手足為口齒所創，必以刀斷去，稍遲則不能救。”並說：“市肆所貨，皆浙蛇，非蘄蛇，花與指甲皆同，土人亦莫能辨。但三角山在二蘄交界之處，相傳蛇一逾界，則只一目，……。”蘄蛇名貴求之者多。
《黃州府志》載有民謠曰：“白花蛇，誰教爾能辟風邪，上司索爾急如火，舟中大夫只逼我，一時不得皮肉破……”。蘄蛇性喜潮濕陰涼處，多穴居棲息在山谷溪澗岩石上，落葉間，竹林下，草叢中，外出往往伏於爛草枯葉之間，以便於發起進攻、獵取食物和隱蔽自己。
蘄蛇屬廣食性蛇類，它的食物有蛙、蟾蜍、蜥蜴、鳥類和鼠類，其中以吃鼠類的頻率為最高。蘄蛇為胎生，產子甚稀，成長又慢，是為稀有動物。
蘄蛇味甘咸，性溫。蛇肉具有祛風濕，散風寒，舒筋活絡，並有鎮痙、止癢之功能，能治風濕性關節酸痛、四肢麻骨神經痛、風癱癘風、遍身疥癬、黃癬、皮膚瘙癢、惡瘡疥癬、小兒驚風、口瘡等疾。
蘄蛇窖酒，色清澄，味清潤而芳香，具有祛風、活絡、舒筋活血、祛寒濕、強壯滋補和治療跌打損傷等功效，是治療麻風病的特效藥。《雞肋編》：“以輕小者為佳，四兩者可值十千足。”又說：“夏月食蓋盆子者，治疾猶有功。”」
我又在網頁上查看，原來五步蛇的蛇毒才是最昂貴的，在美國每克蛇毒高達1465美元，是用來提煉治療癌症和紅斑狼瘡血栓的藥物。依我愚見，普遍市民以為眼鏡蛇昂貴，然而五步蛇才是更昂貴呢！
這次有幸能一吃唐朝時代的貢品，真是口福中之大幸運，我打算在來年冬至做東道，設宴與外父們再度品嚐這珍品，以慰藉這難以忘懷的美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