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緣隨筆』

  民國51年高中畢業之後,我因想找工作而去高雄訪友。經友人父親之挽留,在他們的解體船場當小工。短短的半年裡,讓我親近了郵輪伊麗莎白號之最後旅程。當時她被友人家的解體工廠標得,拖入船塢準備解體。眼見著她華麗外表與雄偉船姿,經不住乙炔的切割,不久變成廢鋼板進入鎔爐,不禁感慨萬千。之後,我服兵役在北港中心受訓。這段殺肉的臨時工作,讓我終生難忘。

  結訓出了訓練中心,抽籤抽到金馬獎,我被分發到金門的料羅灣空軍基地。在嘉義水上待命四十天之後,連夜搭乗「中」字號登陸艇,沿途在鬥雞PC艦之掩護下,順利的抵達金門前線登陸。這趟難得之旅,連渡假共來回數趟,對於軍用船隻的雄偉印象至為深刻。在前往金門的一日一夜航程裡,同班許多充員兵士,因受不了海浪之顛簸,大夥在船艙內嘔吐狼藉,甚至有人連膽汁都吐出來了。

  由於嘔吐影響到食慾,於是他們所攜帶的牛肉乾、豆腐干、或滷雞翅或罐頭等食品,全都被我拿去當公關廣結善緣。翌日朝陽升起來,我在甲板上盡情的欣賞海景。廚房炊事送來一奮豐盛的早餐,我就坐在甲板上,愉快的享受著我的早餐。這趟前線之旅,讓我體會出海之偉大與人類之渺小。更讓我親身體驗到,船隻在大海中乘風破浪之雄姿。這對我日後在社會上,待人接物之心態影響至深。

  其實,從小我就與船有緣。在我的勞作課裡,第一個學會就是摺紙船。第一件到手的玩具,就是么叔從海南島帶回來的一艘木雕船。小時候照顧弟妹為讓他們聽話,我會用林投葉或竹葉或紙張,摺出一條條的小船給他們玩。至於初中上雕刻課,說來您或許不信,老師第一堂課所教的就是雕刻一艘軍艦。嗣後,我因際遇而走上貿易之路,視野從此擴展無限。

  於是我接觸到更多的船,義大利的槓多拉,飛技群島的「道」帆船,所羅門的蜈蚣獨木舟,乃至於北極之皮筏和獨木舟,以及利用樺樹皮作成的樹皮船等等,林林總總怕不有十幾一、二十種。這些船隻我都親身搭乘過,甚至還嘗試過駕駛它們徜徉於大海上哩。如今退休在野,每每回憶之中,經常的會出現槓多拉船手的情歌。印尼獨木舟上,「夢卡灣梭蘿」委婉的歌聲迴盪耳際。

  甚至所羅門海域的蜈蚣舟船歌,哼喲哼喲的響徹雲霄。那年在亞馬遜河區,土著巴比蘿族人悲哀的歌聲,至今猶讓我含淚狂想,恨不得立刻回到他們身畔共同對付惡狼。船的出現,使人類征服地表所佔四分之三的水域。它也縮短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更使人類的眼界開闊無窮。想當年與朋友搭汽船同遊米佛得峽灣,磅礡氣勢至今難忘。後來在希臘玩遊艇,蔚藍海天伊瑟之情景記憶猶新。

  在那年偶然的機會裡,搭乘著皇家大郵輪徜徉於大海崖角,船上盛大宴會與懶慵海風的滋味,彷彿昨日發生之事咧。而在那年的郵輪聚會之中,外聘之女秘書瑞克斯安娜同行。我曾開玩笑的對她說:「假若年齡給我倒退十年,我一定打造一條大船遨遊世界!不知有幸與否邀妳同行?」。她人依船欄仰天哈哈大笑,嘴裡還說著我在做夢。於是我接嘴又說「有夢最美!」誠然,人生不也就是由一場又一場的美夢貫串起來的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