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豬趣事一則』

  人類敬天畏地乃一種自然心態,但為祭祀神祇而大肆殺生,則是有點說不過去。尤其利用神豬取悅神祇,在下期期以為不可。因為我個人曾親眼目睹過,神豬的飼養與宰殺過程,故爾對於此舉長期一直耿耿於懷。山村神豬飼養專家阿廣伯,一生幫人飼養過無數神豬。而他所飼養之神豬頭頭肥碩體重,所以,處處受到委託者之讚美。每次山村神誕日之神豬比賽,得大獎者幾乎都是他所養出。

  因是之故,每年委託他飼養之神豬,數目之多令人咋舌。我是他的對門鄰居,經常去他家邀其孫阿添一起玩耍,因此,他家飼養神豬之過程直擊無遺,歷歷在目。我親眼目睹神豬的享受,幾乎讓人類都會感到忌妒。牠們頓頓糯米白飯拌著蝦仁,捏成飯糰一口一口的填餵。窮人一年難得幾回吃糯米飯,神豬卻把糯米當作三餐吃食,不受旁類之忌妒也難。

  有時飼養人怕牠營養不夠,維他命與精緻飼料源源供應不斷,過分之照顧實在令人見之眼紅。更過分的是夏天來臨,飼主怕神豬熱壞身體,特地為牠躺臥處之豬欄內,加裝電風扇或通風機散熱。聽說某富豪家,還為神豬的住所裝上冷氣呢。若有蚊子逞兇,飼主還會為牠掛蚊帳燃蚊香,以防蚊子接近叮咬神豬。冬天寒冷難耐,豬寮四周牆壁,圍以破舊棉被以防賊風竄入。

神豬之防寒措施百百款,有人燒炭爐以增加室內溫度。有人則開電暖爐散佈暖流,讓神豬取暖避免牠受到凍傷。至於神豬躺臥之處,則加舖厚厚的一層乾稻草保溫。更是誇張者,飼養人還替神豬裹上棉被防寒。還有人乾脆就在豬欄內,舖上舊地毯或破棉被擋風。飼主對牠呵護備至,無非是要讓牠飼養的神豬,能夠養得肥肥胖胖增加重量,好在比賽中拔頭籌贏得大獎。

  山村飼養神豬的習慣很特殊,有錢人家自養一頭神豬,窮家則數家合養一條。我家屬於後者,每年都與十數家共養一條。合養之家天天都得派人,輪流到郊外野地裏割豬菜飼餵,月月眾家還得分攤一些營養費。雖然金額不大,可是對於食指繁浩的我家而言,卻是一筆沉重的負擔。所幸每回都能順利的,將牠飼養到神誕日,將牠宰殺敬神之後分肉。

  神豬之肉肥多瘦少,分到手後全看主婦們的能耐。那年頭沒有冰箱可以冷藏,如何保住肉質不變壞,那就全看主婦們的技巧了。記得村人做法很自然,有人將它生醃曬乾當臘肉,有人利用柴火醃燻當培根。反正中國人挺會料理的,煎燉炒炸或滷或醃各展其能。我家分得神豬肉之後,通常母親會將肥肉炸油,裝入陶甕冷卻放於灶角可保長久不壞。五花肉作成東坡肉,當晚大塊朵頤脾胃大開。

  豬皮剔下讓它風乾,明晚將它炸成「碰皮」,菜荒時期可用它來煮野菜。我們最喜歡吃母親作的「爆肉」,它用肥多瘦少的五花肉當材料,放入太白粉中滾盪一番,然後放進滾滾油鍋中,炸到酥乾撈起。初出油鍋的爆肉,雖然滾燙容易傷人,但我們還是會趁機偷捻一塊入嘴。有次老三手快,偷得一塊剛出鍋的炸肉,正在他洋洋得意之時,母親突然出現於廚房門口。

  三弟一急便將肉塊丟入口中,燙熱肉塊在他喉嚨裏發威,燙得他哇哇大叫眼淚滾流不止。母親見狀好氣又好笑,但只輕輕一罵就沒事了。我們家的爆肉吃法與眾不同,通常是將蒜頭去衣,敲碎放入烏醋內攪拌,然後再放些砂糖調味,這就成為酸甜甘香的糖醋醬汁。用它沾著吃,或將它澆於酥炸的五花肉上,趁熱入口五味調和非常爽口。它就是我們全家人,百吃不厭的「醋肉」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