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懷後龍溪流水』

  人類之文化都是延著河岸發展,此話當真?依我經驗得知,此話並非憑空說出。最起碼我個人看法,此說絕無杜撰。家鄉在後龍溪的中段,範圍約自福德村至公館中心埔一帶。平時流水幽靜雅淑,她與汎期的轟隆奔騰迥然不同。但見其流水緩緩悠流,經過沙洲河埔總是逸靜無嘩。而在石棚挽留之處,其水流遇上溪床卵石,激起輕浪飛白漱玉。萬一碰上巨石,它則婉轉洄瀾白花點點,十分壯觀。

  倘若近瞧神態悠揚,遠瞧舉止漫妙,宛如處子之飄逸,讓人對它難以捉摸。溪流兩側是青翠連綿的崩崗斷崖,極目遠眺,碧綠直衝眼帘。從驚蟄至立夏,萬木嫩綠搖映葳蕤。山居庭園,百花競放。團團簇簇的繽紛,賞心悅目,而令人目不暇給。這個時候最為忙碌者,就是那些穿梭飛舞於花草煎之蜂蝶們。牠們飛舞穿梭於繽紛之中,為其使命而努力不懈。

  溪岸民居錯落有緻,竹林樹木之點綴下,有些出現在您眼前,有些躲入於翠竹幽篁之中。一式四合獲三合的院落,三代同堂聚居,熱鬧哄哄,其樂也融融。居民純樸天性,豁達的人生觀,與世無爭。夥房院內的居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晴耕雨讀,外力何有與我哉。這干人等,他們每日過著悠然日子,幾乎忘記人間天上。居民都是客族傳裔,和煦謙沖,友誼外人。

  春耕夏耘溫飽自足,閒暇讀書自娛娛人。白日裡村居難得見人,偶或閒著三、五荷鋤經過,或者肩挑肥料,或者手提犁耙,相互見面就是衝口一笑,甚或點首暖暖的寒喧。倘若遇見外人入村,給您一個淳樸笑容之外,還會駐足問您,需不需要幫忙或甚麼的?咦!這不就是陶淵明筆下的武陵源嗎?村落內是一片和樂世界,莫說庭前的花枝鬥豔,就是那兒的雞鳴狗吠,都要比別地方來得高亢嘹亮。

  寬廣的晒穀場上,正攤曬著秋割收成,壠攏金黃稻穀,在陽光下閃耀著飽滿。場邊村童恣意的在嬉鬧玩耍,笑聲叫聲與山谷回音互應,盪漾於空間歷久不絕。不遠處的竹欉頭下,一群即將出門工作的村婦。人人頭戴斗笠手臂袖套,臉部覆包一條花布巾,裝扮神秘,讓人分不出她是靚還是醜?不一會,她們出發前往工地,邊走邊談,偶而還會飄出,一陣陣銀鈴似的爽脆笑聲。

  自從河排山頭發現玻璃砂(矽砂)之後,重機械開始進駐山村。開採工作夜以繼日,機械操作之隆隆聲音,打破了村居原有之寧靜。每日洗砂污水沖下溪道數以噸計,沉澱堆積,層層疊疊,數量之多墊高了後龍溪床。層層堆塞以致溪水難流。昔日滔滔溪水今不復見,淤積的河床露白成荒。觸目所及一片白色蜿蜒,十里溪色,慘不忍睹。昔日溪暗之蓊鬱,以及滔滔流水枝壯闊不復見矣!

  而那眼前卵石累累曝露於溪床,在陽光熱曬之下變得蒼白亂離,後龍溪從此不再嗚咽啦!閒暇之日,站立在鐵網蛇籠的堤防上遠望,放眼十里內,一片儘是肆意怒長的芊蓁與野芒。蒼翠繚繞的溪床,如今只是觸目成片的衰黃。怠至秋霜降落,這片衰黃化作滿目的淒涼。復加霜白的點襯,處處讓人感到孤寂悽涼。觀今撫昔,令人有著一股失落的感懷。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