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麵之記憶』

  夏日炎炎,週遭暑氣騰騰渲熱,人類的胃口因而大打折扣。不過,此時若有一盤涼麵點綴,相信吃者必有心涼脾肚開之感覺。我不昰涼麵喜好者,但在炎夏裏來盤調劑一下腸胃,未嘗不是一樁愜意之事。民國四、五十年代裡,涼麵在台灣尚未廣佈流傳。唯有在眷村長大的孩子,才知涼麵它昰啥麼玩意兒。

  民國53年入伍,兩個月基本訓練之後分發進入部隊。由於抽中的籤昰金馬獎,所以,一干人等便移駐水上機場候船待命。我很幸運分配在指揮所暫駐,組長昰個四川老耗子,為人風趣善烹調。三不五時老人家一高興,他就會下廚弄點四川料理犒賞大夥。我雖是客居指揮所新兵,但也同樣享受其手藝傑作。嘉義之夏天十分炎熱,這一日我剛自鄰地回到指揮所,滿身大汗準備前去浴室沖涼。

  轉個身恰好與組長相遇,他見我滿身大汗淋漓,便以憐憫的口吻舵我說:「小伙子不安逸啊,格老子的,呆會兒弄個涼麵給你消消暑吧!」這昰我首次聽到「涼麵」的名詞,因此對它充滿著好奇與期待。洗好澡回到指揮所宿舍,老組長突然從背後出現,他對我說:「嘿嘿!想吃好料就得跑跑腿。」他要我到附近的菜園裏摘些小黃瓜,順帶的拔幾棵胡蘿蔔回來。

  指揮所後方空地上,有座菜園子種滿著蔬菜綠意盎然,這都昰指揮所弟兄們努力的成果。此時正昰小黃瓜與胡蘿蔔產期,故爾很輕鬆的便完成使命。拔好所需之小黃瓜和胡蘿蔔,就近在水池裏刷洗乾淨後交給組長。老組長見我手腳乾淨俐落,愉快的向我聲謝謝,然後再下命令要我去市場菜,購買一些奇特的佐料醬料與麵條。這座傳統市場,距離部隊約需廿餘分鐘之路程。大熱天下走到市場,勢必又是滿身汗流,因此,老組長叫我騎腳踏車上路。

  人騎在腳踏車上,邊踩邊想著:「如此的折騰,回來之後又得再沖一次涼澡了。」就在心裏嘀咕裏,人車已經來到傳統市場。將腳踏車停放好之後,按照組長所開的採購單,一家家一攤攤的去購買。市場繞完一圈買齊所需食才和佐料,接著又到一位老兵所開的作醬坊,買回一罐組長指定的芝麻醬,以及另買一方大冰塊。眼看中午吃飯時間將至,隨即加速踩車回部隊交差。

  想吃一碗涼麵細節還真多哩,印象裏我光昰跑腿就已夠忙,老組長卻優哉游哉的坐在樹下抽煙納涼。我人車剛回到部隊上,他立刻前來拿走我所購買的食材和佐料。走入廚房開始製作澆麵之醬汁,接著將我洗淨的小黃瓜、胡蘿蔔、以及蔥蒜辣椒、還有酸菜竹筍豆腐干與豆腐等等,快速切絲切條以備搭配之用。組長的刀功熟練俐落,三兩下的工夫,便已將搭配涼麵之食材處理完畢。處理的搭配食材,紅、綠、黃、白、十分耀眼。

  接著他又將冰塊鑿出凹槽,並將處理過的麵條放入凹槽內冰鎮。午餐開在指揮所大廳,全連十餘人出席。連長輔導長都到,齊聚一堂熱鬧滾滾。就在一聲宏亮的「開動!」令下,人手一碗抓麵佈加佐料,然後澆上醬汁各找位子坐下,開始享受碗中之美味去了。我將碗中麵條與芝麻醬攪拌均勻之後,挾一口入嘴清涼滿口,運動牙齒咀嚼麵條,口感Q彈清爽滋味美好。

  當時年輕胃口極佳,一連挾吃三碗還不想罷手。之後組長勸說之下,這才停手不再挾吃。「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昰日午睡被腹痛激醒過來,腹內絞痛讓我冷汗滿頭。痛苦的哼叫聲驚動通舖夥友,趕緊向組長報告我的狀況。組長過來說我吃太多了,於是要夥友扶我去醫務室找醫事兵。打了一針紓解痛楚之後,再回到通舖上躺臥休息。事後大夥笑我貪吃,並還送我一個「三碗公」的封號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