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作複習】普魯士藍-Mix版

小說版主作品觀摩

版主: 芹晴心雨

  我在她的背包裡,發現了一管顏料。

  普魯士藍。

  標示是如此,這是一條水彩顏料,和某位偉大的科學家有著一樣的名字。打開鉛管的蓋子,我見著了一個新的世界──在這比一條小型牙膏更小的鉛管中。

  該如何說呢?那令人難以形容的色彩。

  好像近於深藍但又沒那麼藍,像七彩虹霓中的靛色吧,那似乎非常特別而又不像這世間的顏色。有些像染料,叫做靛青吧!不過比起這名字,我仍覺得「普魯士藍」更是適合。或許這顏色,像普魯士的天空一樣地藍。或是它有任何特別的、奇怪的、甚或是沒什麼,平凡的原因才被叫做普魯士藍吧!名字不是分辨的最好記號嗎?不過我是對這顏色產生了興趣就是。

  在七色彩虹中,因為靛是暗藍色,所以沒有色光位置,所以在色彩學上一般都省略成六色。

  這是我對靛的最多了解。

  她不是畫家,她對藝術沒太大興趣,她的生活圈很小,很少有社交活動,她很安靜,閉嘴的時候讓人搞不懂她在想什麼。尤其是當她望著你,甚或帶著天真無邪的眼神時。

  她不懂說謊,謊言對她而言似乎是不存在的。也許她連謊言都沒見過,也許她連「謊」這個字也不會寫。所以當我問她什麼時,她總是十分誠實的回答我,乖順得有如一隻只會搖搖尾巴咩咩叫的小羊,等待上帝垂憐。

  「妳有認識任何喜愛繪畫的朋友嗎?」

  搖頭,不以為意。也許她習慣了我常天外飛來一筆的說話方式,她也從不追問。在女人而言,她不是個女人。因為她從不多言,不愛亂咬舌根,不愛亂哭哭啼啼尤其是在看肥皂劇時或是沉醉於瘋狂購物殺價的成就感,也不會做作像個愛吃又愛減肥而且小心眼又嫉妒心強的女人。她並不像其他女人一樣東想西想疑神疑鬼的神經質又自以為是、鬧情緒、耍笨、裝可愛、不識大體;做起事來又拖泥帶水、拖拖拉拉、不分公私。總而言之,她要是以女人的特質來衡量的話,那她肯定是個「男人」。

  不過,這並不重要。因為我早已習慣這種相處模式,甚至有時候我會不知不覺地忘了她的存在,她似乎有如空氣一般,不以為重要,卻又重要。像一幅畫,安靜,像是用普魯士藍所畫出來的那樣深沉、寧靜。

  她是個聰明的女人。

  因為她從不追問,因為她知道我會因她的沉默、漫不經心的態度而自動說出。多言,只顯得更加愚蠢。大多數的女人都是會喋喋不休叨叨絮絮不停地問。這使得我老是懷疑她們只長了嘴,而沒長眼睛。她們的嘴只做兩件事──吃以及呱呱呱呱呱……可悲吧?而偏偏我們的女人卻都是如此。更可悲的是其實必須接受,非常可悲的是必須順從著她們。因為如果不順從如果不理會,那她們會尖起嗓子說哎呀你不愛人家了!更慘的是她們會開始看似溫柔可人實則心懷鬼胎的問你愛不愛人家嘛!

  天啊,女人!

  但是要是那心懷鬼胎是有趣的,不令人識破的話,那還可以。可偏偏你都知道她們想什麼,更更不巧地你發現所有的女人皆如此──你姐妹、你媽、你奶奶,甚或你的祖宗十八代……她們不膩。似乎這在精卵交會有了基因的那霎那代代相傳了下去,而且是必須的!唯一的!基因,我相信如此。

  女人。

  女人們討厭她。

  不單是因為她不與她們同流合污,更是因為──她比她們美太多了!女人總是會這樣地小心眼比較然後贏了就非常高興輸了就排斥人家嫉妒人家,脆弱的友情。

  我想她是這世界上最完美的女人。

  當我發現時,她失蹤了。沒有任何音訊聲息,令我意外吃驚!原來我一直把她當作寵物。一條游在普魯士藍般深的海中的熱帶魚。似乎與水一共蒸發了,沒有留下什麼。

  原來一個人的消失是可以如此徹底。起初我以為她只是出去一下,因為她所有的東西都還在,不曾有過短少,也不曾有過移動,她不曾回來收拾,而且我們根本沒有吵架,這讓我相信她一定會回來的!後來我漸漸發現不對了,報了失蹤人口,打了所有可以打的電話,去了所有可能去的地方。在接下來的日子之中,我也不去上班了,終日在惶惶不安與心急如焚中度過,原來如果失去空氣,是這樣的感覺。

  對了,我忘了告訴你一件奇怪的事,我打到她所謂的鄉下老家,得到的竟是「空號」,我甚至到了她的老家,找了又找,勞動了管區的警員,他們的熱心親切令我感到安心與溫暖。與他們聊了又聊,發現了這鄉下青年人口流失嚴重。「只剩我們這些老人,跑不動了……」這並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無此地址!到了最後不得不向左鄰右舍打探來的結果是──在此住了五十多年,從沒有這戶人家呀!我仔細一想,這件事的可疑並不是頭一件,原來如此,因為她從不多言,從不主動提及,所以我始終沒問。有問,但她那不多言的個性令我放棄了追問。就算我們同居兩年多,她有自己的房間──我不准進入的地方。說真格的,我也沒仔細去瞧過,還不就是一般的女孩的房間。梳妝台、化妝品、書、文件、衣服、日用品……自她走後,在她的房中,我仔仔細細將她的地方「整理」過了。日記,她的日記不知道買來是怎樣的,沒有字跡的整本空白,乾乾淨淨。幾張我們的合照、朋友們的。化妝品有幾瓶未開,新的,一些用剩的。這些名牌化妝品、日用品、衣服,都是她自己的錢,除了房租水電費之類的共同支出家計外,她自己的全由她自己負責,而且她完全沒有用到我給她的附卡,也一向不缺錢花用。總而言之,她種種一切,對我而言,還是十分模糊,這個認識三年多,同居兩年半,未來可能成為我妻子的女人,竟然是個謎!

  令人奇怪的是,我開始發現……

  先是我常換洗的那些襯衫,先由她買給我,我最愛的那件亞曼尼襯衫的手肘部分,沾染上了深藍色,濃稠的膠狀物。我並不在意,只以為是在蓋印章的時候沾染上的。然後其他的衣服也在其他的地方沾染上了,而且有越來越擴大蔓延的情況。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把這顏色洗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許淡藍色的遺跡。接下來,不只是衣物,我發現洗手台,廚房,牆上,都有這種深藍色、膠狀的──印泥?不是,那赫然是我之前所見的──

  普魯士藍!

  我進了她的房間,找到了之前的背包。卻找不到普魯士藍。她的房間都找遍了,甚至連垃圾筒也翻了滿地。而且我發現,她的房間沒有任何一點普魯士藍的痕跡。衣服沒有、化妝品沒有、牆上沒有。這空間找不著任何一點兒普魯士藍的影子,這空間找不到任何存在著普魯士藍的理由啊!普魯士藍竟開始鯨吞蠶食侵略蔓延在我的生活……

  先講到這裡,到了該回精神科門診的時間了。

  2001年高三舊作

只可以用一句來形容:精彩的小說 :wink:
四年前鋒芒畢露,四年後江郎才盡。
感謝並問好囉! :P

:lol: [四年前鋒芒畢露,四年後江郎才盡]
是一種豁達,又是一種感慨 :)

心雨 寫:是一種豁達,又是一種感慨 :)
因為知道自己以後寫不出來這樣的小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