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醜極了的植物叫做曼陀羅。曼陀羅狼籍的像是用公共廁所裡捲筒衛生紙草率捆成的長條狀植物。曼陀羅幾乎是猙獰的一路生長,不分晝夜囂張的張揚他令人反感的濃郁體臭。曼陀羅生長的氣勢也是一樣愚笨的跋扈,扭曲的痙攣交錯的枝幹就這麼橫亙的掩過一路楓樹。你告訴我曼陀羅還具有毒素,碰上的不論是花或葉,都會得個一兩個月的皮膚病。開不開花都令人一樣的反感,這是只要存在就令人不悅的生命。

  我並且嫉妒他可以用身體撲滅蝴蝶。我並且害怕他就這麼隨意的掩過楓樹。因為你在楓樹下拾起紅葉時,我的手指便流血;因為你點燃香菸,我的天空被燃成墨綠色;因為你掛上電話,我毛衣的線頭脫落;因為你笑著的眼神,把我的眼珠褪色成樟腦丸。因為楓樹還沒紅,我好怕今年的紅葉會被吞歿。雖然我已經盡力的告訴自己不可以再眷戀這些只會是你的負擔的獨自憑弔的紀念。

  只是潦倒至此,我瞭解除了潦倒我一無長物;恐懼的驚覺淚水就快要被自己的疲憊和麻木強暴,我只是單純的希望還能苟延殘喘的花前病酒。不要特別,不要惦念,只有澄澈的淚水,只看著你時就已說盡了所有的秘密。看電影或是撒野,不過是要換你一個喜歡或不喜歡的微笑;離開你身邊,不過只是為了從不同的地方打電話給你;不和你講話,不過是為了要擁有不和你講話的沈默。風步習習,雨淚瀝瀝,這是我彩色的遺骸,這是我肥沃的腐朽,這是你給我的玫瑰與嬰粟的自由。

  我不過是個矯情虛偽的傢伙,在自己喪失過往信誓旦旦的憂鬱時,空洞的需要一些儀式;遲一些證明到最後還是我和我的寂寞、遲一些證明自己還苦慟的身陷囹圄罷了。在這當下,我突然傷心的哭了起來。我難過的發現自己已經毫不勉強的忘了甚麼,忘了一些莫名的病痛。


刊載於 - 聯合副刊(2006/07/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