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討論放寬來看是元末明初時期的地域詩學,窄一點看是洪武、建文時期,在談之前先看幾個部份,第一從文學史來看,明詩是被忽略的對象,元代除了戲曲,其他是被忽略的,元詞、元詩、元散文都是被忽略,明詩是被忽略的,這是一個很有趣的現象,不知道大家有沒有注意到這個被忽略的情況?就詩文的發展而言,整個文學史上,唐宋詩是兩個高峰,唐詩和宋詩代表兩個的不同詩歌的形態,很有趣的情形,明代文人看宋詩,尤其是明初人揚唐抑宋的情形很明顯,覺得宋詩不好,明代文人居然會說元詩非常的好,這和文學史的論定很不一樣,清代人我不知道他怎麼看元代的詩,但至少明代人覺得元的詩還勝於宋,在這樣的情況下,令人感到相同好奇,第二個是,假使唐、宋詩發展到高峰,撇開詩論不談,明代創作詩的情況到底是怎樣?因為我們對明代詩人最認識的不是洪武、建文,可能也不是景泰,可能是前七子出現後,前後七子非常強調復古的,那過去復古,是如何復?他們談的「古」是什麼時候的古?這就有很多要辨析的地方,假使明人認為元詩勝於宋,也認為元詩有唐代氣骨,有漢魏的風骨,那明人的詩學觀到底是什麼?我承認明人的詩某個程度上的確不好看。

  舉例來說,前七子他們作大量的四言詩,每個人的集子中都有,而且比例甚高,四言詩是詩經體,前七子學習《詩經》體寫作,我們讀《詩經》國風,關關雎鳩、桃之夭夭,某個程度上我們會有感動,那是情詩,但明七子寫四言詩的時候,讓人看完後覺得你到底在寫什麼?奇怪的問題是,你去學李白、杜甫絕句、律詩體,四言詩體學《詩經》,所謂形式上都學這些東西,一味的復古,模仿形式上是空洞沒有內容的,他們不承認自己的詩空洞,於是明人的詩寫實,明詩是相當寫實的,那寫實為何看不懂?因為他們寫得是那時候的事,比如說看到朝政敗壞,運用過去的形式、手法諷諭,明人很奇怪,他們不去講名字,而是講諡號,如果在詩中看到很多地名、諡號會覺得很癡呆,根本不知道在寫什麼?第二個是寫實風格而言,我們和明代人文、環境有隔閡的時後,當他用漢魏風骨去寫到某個山的感受,我們對這些東西不熟的時候,閱讀寫實會有隔閡的。

  所以,我們回到明代,研究明人詩比較少,很多人直接說讀明詩沒有感受,因為形式上又很像唐又很像過去,內容上感受又低。前後七子斷在中期,大部分文學史談到明初那段最常講的是劉基、宋濂,奇怪再來就是臺閣體了,接著茶陵詩派李東陽了。前七子最重要的李夢陽,其實已經是在中期之後的事情了,非常奇怪前面一百年詩學幾乎是沒東西的,台灣的研究集中在中山大學龔顯宗、簡錦松,在大陸安徽舉辦過以地域、時空的角度談明代學術,三十幾篇裡面只有兩三篇勉強涉及到明代初期一百年,尤其是洪武、建文時期,剛提到明代覺得元人的詩很棒,文學史上詩幾乎不談,但大陸有一個學者楊濂寫了一本《元詩史》,他討論整個元詩,非常厚一本,我們不禁懷疑,是不是可以去補足那一塊東西,文學研究走了這麼多年,這塊東西沒有人去touch,是不是有他touch的風險和困難度,這部份就是我的論文,明洪武時期的地域詩學,延伸到元末,有一點,明代的詩既然不好探,但明代的詩文理論可以說是非常非常強大,明代的詩文理論研究超過前代,因為詩文從唐帶到宋代發展已臻成熟和完成,明人在創作方面沒辦法超過前人,他有一個東西,就是理論可以超越前人,明清的理論是相當精采的,可以超越前人,明代的詩話、清代的詩話,但又有一個問題,明代在所謂建文洪武時期,前一百年,所謂的「詩話」有幾本?元末到明初,茶陵詩派李東陽有一本《懷麓堂詩話》或《麓堂詩話》,這是李東陽自己寫的,在之前大家最熟悉的就是高棅在洪武時期《唐詩品彙》,還有瞿佑的,我們說明詩話明詩話,但真正在明代初期沒幾本詩話,可是大陸編十巨冊的明詩話,第一冊大概二分之一,一百多個的詩人都有詩話,這時候的詩人不是集結成一本,而是明人論詩,散見於各序跋當中,明初人很愛寫墓誌銘,比如人家請劉基寫墓誌銘,他答應後,要求看了此人生前的作品,看完後寫進了墓誌銘,所以墓誌銘、序跋裡面都會有詩論,我們不能說明代對於詩的探討是少的,是我們沒有去討論而已,我選擇這研究不是沒有意義的,是銜接文學史沒有所缺憾的部份。那研究我們就會想用什麼角度切入,過去詩話研究用單一本,如《六一詩話》,或單一人物的研究,如李東陽的詩話,單一研究不是不好,但整體來看一段時間,會發現很有趣的情況。

  其實在蘇州整個這種形態,在元末明初就已經有了,整個明代三百年是地域詩學的分合,其實是元末明初整個影響的,包括詩歌發展都跟元末明初的地域分不開的,首先我們又回到當時的文化場域,元代末期到底是什麼狀況?元代北方文人多少?因為南方割據,有陳有亮、張士誠,朱元璋是一個臭頭和尚起家。據他自己朱元璋集,他真的是和尚起家,小時後有癩痢頭,所以明代有幾次文字獄,對光、癩這兩個自避諱,盡量不要去碰,因為元代本來就不注重儒生、文士,知識分子是民間化,朝廷那幾個其實不足以去控制整個文化走向,其實元代已經分裂成南方文人和北方文人系統,因為南方他們不作官,他們是南人,比北方漢人階級還低,而且元代基本上只有一次科舉,有人說兩次有人說三次,但真正成立分南北榜取士的是忽必烈當皇帝的時候有一次科舉,我們可以發現南人就算有入榜也是陪榜,都不是當中央官,而是回南方當官。

  元中葉已降,出現了兩個現象,第一個是俚俗化、民間化,以南方文人為最,第二個狀況是北方文人不能操控整個大中國文化走向,北方是胡,南方不理你阿!蘇州一地,錢糧又多,所以張士誠可以在那盤據十幾年,所以後來中央集權又混亂了,因為朝廷內鬥,南方又揭竿起義,文化的走向就更不是中央可以控制的,大陸有一個學者辛子江說這是南方是一種裂解、裂變,裂開的變化,他說更為重要的是:元王朝無法維持統治,種族特權、民族歧視激化社會矛盾,南部有紅巾軍起義,朱元璋剛進去的紅巾軍,元末社會一個新王朝要誕生了,剛不久形成一個文人群體,這句話告訴我們所有中國朝代的文人群體形成都要一段時間,唐朝、宋朝的文人群體都一樣,有先有後,繼承的形成,元末社會文人群體好不容易才形成,不管是地方或中央,可是裂變戰爭,他們必須面對人生選擇,這種選擇就展生了分裂,文人心態就產生轉移了,遺民有好幾種,第一種,很多漢人承認元朝是我的國家,就現康雍乾的時候,很多漢人也承認清朝的統治權,他們未必有當官,但心理上是支持元王朝,在南方就覺得朱元璋他們是叛亂,一樣是漢人唷,朱元璋徵招他,他寫了一首詩說我終生世元,不去了;有一些就不是了,我不認同你們這群,也不認同元朝,這社會這麼亂,隱士心態出現;另外是我出任元的官,我挽救元王朝;更另外一種,我投靠張士誠、陳有亮、朱元璋系統,我選一個明主。在這種裂變的狀態下,元末文人的狀態是怎樣?因為元末這群人很多都留到明初,洪武建文時期,這時候可發現,元末的南方是分裂割據的,他們共同心態是先統一南方在進攻北方,所有南方割據的進攻路線圖,都是先剿滅南方勢力,沒有攻北的,他們是北伐的。

  不同的勢力展現出不同的地域文化型態,尤其是張士誠,他們每一個割據的勢力,都是先解決南方的問題我在北伐,你打過來我就擋,要不然我先統籌南方勢力,先南征後北伐,朱元璋就是這樣子,迂迴的把南方解決,攻伐各地,可以視為一種衝突與融合,反映在文化型態上就是文學觀念,這群人,他所期待的文學形態出現,明代的開國是南人北治,朱元璋帶來的文化模式就成了明王朝開國況至中原地區的思維模式。朱元璋攻伐各地是怎樣的形態,張士誠的吳中、蘇州勢力是研究明代很重要的部份,因為他是一個不和諧的因子,朱元璋第一群吸納的文士,劉基、宋濂其實是浙東,淵源於元代的永嘉學術,浙東學術代表的是呂祖謙和陳亮的永嘉學派,呂祖謙的金華,陳亮的永康,再加上朱子學術,這三個系統匯聚過來的就在劉基、宋濂身上,這三個學識系統是很大的差距,呂祖謙是精於史學,陳亮是事功之學,朱子講的是性理之學,這三的都匯聚在浙東學術上面,這中間我有辨析他們是怎麼會合的,浙東學術是以朱子做理學正宗,在融合東萊的史學,龍川的事功之學為一爐。

  所以義理、事功以及政治文獻在浙東合一,朱元璋用的第一批就是浙東學士,因為他會寫文章,懂得搞史學,而且懂得搞政治。他的書是在廟裡念的,但他又不喜唸佛經,所以他很快投入打仗,就不作和尚,他是因為窮,父母雙亡孤兒,他自己寫到他跟農人要東西吃,農人不給他,他覺得很可憐,活下去唯一的方式是投身佛寺,可以吃得飽,因為他起家的地方也在浙東,浙東、浙西怎麼分去分,以錢塘江中分,橫著看,錢塘江東邊是浙東、西邊是浙西,古人說的東西其實是南北,就像現在看台灣地圖一樣,流出海的方向看東西,吳中蘇州是浙東再往下,浙江在吳越的上面,我們現在看會很亂,其實就是浙江、江蘇往下就是福建,江蘇就是我們說的吳中蘇州,浙西差不多是紹興,往上是南京,運用這些浙東文士有一個意義,他們可以把政治、事功基礎做出來,不是朱元璋尊重學術,而是他很清楚他們可以架構出一個藍圖,討伐各地的時候就可以用去cover各地方,開國以後就用劉基、宋濂,我們可以知道明代考科舉用朱子,因為劉基、宋濂就是這一派,於是浙東學士形成,第二批用的文人就是劉基、宋濂郊遊人士,不只浙東還有江西,浙是朱元璋取得人才的第二部份,在這部分我們可以看到明代江西是產進士非常多的地方,如果去看臺閣詩人的籍貫,很多都是江西人,很多內閣大學士臺閣詩人都是江西人,很有趣,江西和浙東的共構,是明代開國後統治的文化策略,江西沿成和浙東部一樣,他有江西詩學,他們會推到宋代的黃庭堅,浙東沒有這麼強烈,他會說我們最喜歡的是杜甫,明明浙東和江西可能同出一源朱子,表現和詩論差距性又不大,但又不同的地域,差距性要找出來又不能過度詮釋,是作這論文最大的困境,浙東和江西大同和小異的差距在哪?浙東文人是明洪武的主軸,江西文人是永樂年間的主軸,永樂年間臺閣體興起,因為朱元璋喜歡殺人,晚年劉基、宋濂這批人都被他殺光了,殺光之後館閣之臣在哪裡?他又廢宰相,新進士進來都是江西人,永樂還是認為他要控制、要用朱子學,浙東文人被誅殺殆盡怎麼辦?於是臺閣文士起來,至少永樂到景泰之後都是浙東和江西再轉而已,我先講背景,等一下再講詩學特色。

  另外一個東西,吳中蘇州,他們錢糧很多經濟發達,張士誠退守吳地,朱元璋久攻不下,他很火大,攻下吳中蘇州後,因為張士誠好養士,當時流域文人,除了搞經濟世功,看準朱元璋會有作為,像劉基、宋濂跟著朱元璋之外,大部份文章寫得好的都不跟朱元璋,都到張士誠那裡去了,因為張士誠會辦文學獎,(笑聲),他會聯合蘇州的有錢人,辦那種絕句、律詩的詩獎,他題目出來要大家寫,找了三個有名的文人作評審,評完後贈黃金或白銀,這是非常奇特的現象,而且正好大部分的富戶有錢人都在那,吳中蘇州的刻書、織造很盛行,又是魚米之鄉,所有人都聚集在那裡,文人雅士集中在那,張士誠不思進取,認為這樣很好,就像三國荊州的劉表,人才幾乎當在那,朱元璋攻下張士誠後,文人不仕朱元璋,如楊維楨,他到吳中一地,人家請他評詩,類似唐代那樣,還在作品底下塞白銀,楊維楨看完選出四個人,都不是有去干預他的,那些落選的人跪地而泣,楊維楨說了四個字,風雅掃地!吳中蘇州的風氣,明代中晚期出現,有人狎妓冶遊,拿文章賣錢,這是他們的風格,所以我們說陽明學是一種變異,不像過去的聯繫,出現國國古代沒有的典型「儒賈」,我是儒家的商人,晚清一堆,明代小品都和儒賈有關係,又不能耕田,就開始販賣詩畫,其實當時的東林黨,浙東、江西系統的很討厭這種,他們很多是南方人唷,但就覺得搞陽明很糟糕,就朱子學,我看不起你們狎妓冶遊,稱為偽學,泰州學派,東林黨在南京和江南地區,永樂遷都北京,在南京一地設小朝廷由太子掌管,很多被貶的就在南京輔佐太子,明代有很多文人匯聚,有六部唷,但只能管南京,這都變成南北的文化分裂,因為朱子學最容易治國,但南京文人又沒事,每日就詩書姐娛樂,就辭官,很多文人是這種模式,北京當官不行,到南京又沒希望,最後辭官,袁宏道、袁宗道都是,到蘇州遊歷,玩出名聲後在四處遊歷,不回家了,明代是人不太愛回家,尤其是中晚明,我常想他們老婆兒子不曉得在做什麼?從這往上推,張士誠這種風氣到朱元璋產生很嚴重的問題,文人不出仕、富戶不給錢,不繳稅,朱元璋統一後把吳中富戶北遷,把你錢全沒收,流徙,人口流動,南方富戶到北方開墾,北方窮人到南方來,朱元璋很愛人口流動,整個洪武時代,對吳中蘇州文人控制最嚴重,一年換兩任知府,一半以上換下來的砍頭,沒有人想去當,十五年間換三十一任知府是可考的,還有不可考,上任就不知道怎麼不見了,頻繁度是不可思議的,在當時沒什麼人敢去,雖然有錢,吳中蘇州在被壓抑的情況下,還是產生很多漢傳統儒家浙東觀念不同的,他一直是不和諧的聲響,永樂逐步開放以後,最有名的就是唐伯虎,吳中四才子在明代景泰之後出現,唐、祝、文、周,或唐、祝、文、沈,畫春宮畫,寫燒書論,祝枝山還寫〈盡廢宋論〉,所有文章都壞在宋代,因為宋代講理,朱子學術在吳中蘇州非常反彈,因為洪武年間他們生活很痛苦,高啟「上梁文」事件被腰斬,當時很震動,因為高啟頗有文名,永樂因為浙東被殺殆盡,以江西為主軸,吳中一直是被壓抑的,還有一塊比較奇怪,閩中詩人。

  閩中詩人,有一個人太有名了,高棅《唐詩品彙》,朱熹原籍福建,所以閩人的學術還是朱子,但是閩地又比較邊遠,中央政府能不能管道都是問題,民峰又有吳中蘇州的開放性,加上閩刻相當盛行,元代有兩個地方刻書盛行,一個就是閩刻,版本精良印製清楚,錯誤比較少,跟朱熹也有關係,閩地是很奇怪的,他包容各個系統,檢視他的詩學理論,浙東、江西、蘇州講的他都講,整個詩學理論是非常包容寬泛的,剛講的是背景,分四個角度來看詩學理論,第一點分詩的起源,會發現浙東、江西還有閩中會說詩的起源源於詩三百,所以他們說學盛唐要學杜甫,因為他們覺得詩三百接著漢魏風骨,往下推是李杜,有這個詩史觀,就像詩三百,有自然的詩,就是復古的問題,他們稱之為師古,但很重要的一點,師的對象為何?很多人仿效晚唐,說李商隱、溫庭筠好棒,可是只有蘇州這麼認為,浙東、江西說詩盡廢於晚唐,宋就完蛋,宋朱熹的詩寫得最好,這邏輯有問題,整天說宋詩不好,可是舉出好詩居然是朱熹和邵雍,這是奇怪的理學觀,可是李杜不是性理詩,他們又說李杜的詩最好,李杜和朱熹、邵雍怎麼會並列?因為他們擺脫不了道學觀,到最後一定把朱熹、邵雍拿出來,宋代他們不愛談,所以他們最後就是揚杜抑晚宋,宋代晚期廢掉,唐代杜甫最好,不是揚唐抑宋這麼簡單,從起源這個角度來看,只有蘇州詩派會談李義山、溫庭筠,覺得詩歌美麗纖小很棒,這好是浙東、江西最反對的,詩怎麼可以美麗纖小?詩要有人倫教化,蘇州必然被壓抑,就詩歌基礎來看,浙東、江西強調詩三百的根源,但蘇州某種程度也一樣,但有一群人強調詩三百很重要,但李義山也很棒,蘇州有一群僧人說詩三北很棒,但李義山很爛,所以蘇州變一個極端,不是說李義山好,就是說我們又膜拜詩三百,把詩三百推到宗教化,蘇州變成兩種極端,江西會面對另一個問題,思無邪又說鄭聲淫,不會矛盾嗎?撇開漢人所說歷史部分,如果在詩學你承認鄭聲淫又同意詩三百,是不是有內在討論的矛盾,朱子的詩論,和呂祖謙解決不一樣,朱熹是說讀者思無邪,呂祖謙認為是作者的思無邪,變作者和讀者的問題,朱熹所說的思無邪是讀者,鄭聲淫不淫不是問題,因為聖人告訴你要思無邪唷,另一個是告訴你,你所讀的淫聲,作者是在一個無邪的角度寫的,歷史度和詩論不同,江西詩派在朱熹的角度深化,解決鄭聲淫的內在矛盾,這是江西和浙東同樣談詩三百不同的地方,另外閩中,把詩三百遙尊,放在遙尊的地位,我不談詩三百了,他很棒沒錯,但談唐詩。面對本質功能的時候,四個系統也不一樣唷,浙東談尚志,詩言志但也談性靈,這很怪,蘇州談尚敘,詩講求的是自然,講性靈神韻,性靈說、神韻說不是在明代中葉,而是在洪武時期的蘇州,而江西根本不理詩三百,寫詩用以經為本,不學經書不行,閩中是結合前面三個本質都談,這四個派系對詩的本質要求不同,到底要寫道德的志向呢?還是要趣味?會是學六經就好,或乾脆三個都講,這就變成當時面對的選擇,蘇州又變成不合諧的聲音了,我要寫趣味寫情慾,吳中蘇州難怪會有四才子,他的文化系統特立獨行,北方文人,尤其是東林黨很討厭這種東西,只要是朱子學的都很討厭。創作論部分,同樣浙東談詩骨、談養氣,這在宋代就談過;蘇州談的是詞學傳統,覺得寫作是聲韻的表現,跟朱子系統完全不同,後來蘇州是陽明學最流行的地方,江西正好完全是江西詩派過來的東西,講慎獨之學,閩中探討形式模擬的部份,會發現各有側重點,本來我懷疑這問題到底成不成立,到底有沒有地域詩學,後來看了一百多位詩人的集子,去抓四庫的集子,找出論詩的絕句、文字,這工程是三年多。

  接下來是四大地域詩史觀,浙東崇杜抑晚宋,強調元詩反晦澀,但蘇州告訴你晦澀也沒關係,反正寫出情趣就好了,蘇州的觀念是比較直觀的,一直都是你爽就可以了,再來江西會認為所有東西用六經作批判,只有劉永之比較奇怪,他談晚唐,所有不合協的東西我們再拿出來討論,閩中三個人代表上述三個觀念,張以寧代表蘇州,林弼代表江西,高棅代表浙東,最後我們會發現閩中是最寬泛的,什麼都講,最後告訴大家,地域詩學的影響是很重要的,因為浙東文人最後都被朱元璋殺死了,所以永樂年間臺閣體是江西文人,再往下看景泰弘治年間,北方臺閣是江西人,但南方蘇州,景泰十子很多都是蘇州人,蘇州才子唐伯虎也是,蘇州的聲音開始出現了,開始考上科舉,這群人到李東陽茶陵詩派的時候,江西、江蘇都有,茶陵詩派李東陽等於統合了所有地域詩學,他也開啟了前七子,因為李夢陽是他學生,前七子裡面有三個是他學生,他匯集地域詩學,又開啟前七子,他告訴你南方文人和北風文人在明代永恆的對立,因為北方文人要治國,依舊用浙東、江西的朱子學,但南方後來出現了王陽明,他把陽明學和流行思想,當時的文化全部匯成一個奇怪的東西,就是泰州學術,是晚明南芳流行的東西,於是儒賈出現了,山人出現了,經濟也改變了,白銀的貨幣化,我們看電視劇,如果拿碎銀的,如果放在漢代、唐代絕對打叉,因為中晚明以前是繳糧米,或出力役,到了晚明才有碎銀,當時流行貨幣是銅和紙鈔,但問題是皇帝很爛,國庫虛空就拼命印官鈔,人民不信任紙鈔,通貨膨脹,另一個系統的銅錢也有問題,會有私鑄,於是人民不信任紙鈔和銅錢,除了以物易物之外,就出現了白銀,中晚明的人逼著政府承認白銀,張居正實施一條鞭法,全部兌成銅錢,南方人交易都用白銀,於是中央政府下令白銀成為貨幣,萬曆左右逐漸形成,白銀貨幣化後,因為白銀只有成色好不好,大陸學者說,中晚明是資本主義的開始,最重要的就是白銀貨幣化,通用貨幣人民接受,農人越來越少,民代農人開始種茶,從商比較賺錢,農人開始重經濟作物,儒生不願意做官而去從商,現在中晚明很多人研究,因為他很像台灣,有閹黨,也有東林黨,互相指責,還有廢物皇帝,有很多流行資訊有書樣,我們可以看到中晚明的問題,要回到元末明初討論,東林黨的困境,他要跟閹黨對抗,還要跟南方陽明學對抗,思考朱子學是不是沒用,那種痛苦可以理解,到整個被清朝佔領,復社出現,他們面對的困境,就是上面的人累積丟給他的包袱,東林黨人精神在復社出現,但陽明學精神也有,朱子和陽明變成一種奇怪的彙集在復社身上,所以顧炎武罵晚明清談亡國、清議亡國,一個是指陽明學派整日閒談,東林黨整日清議罵閹黨,他有這樣的思考,這樣的脈絡貫串,也可以和元代承接,楊維楨、王冕,這些人都變成不仕文人,整個拉下來就可以看出明代一個很重要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