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國記】鴁紅更夜 第一章：初識

[良]

妖魔不是完全無情冷血的。

在這個世界，妖魔和人類還有麒麟一樣，都是由結著”卵果”的里木生下來的，人類的夫妻雖然沒有經過十月懷胎的過程，但每個孩子都是經由誠心祈禱所得到的，所以比起意外結下的種珍惜的多。麒麟是這個世界慈悲的象徵，也是統治國家的王”良心”的象徵，只有當王背離正道時麒麟才會生病，甚至死掉，也唯有那時麒麟之樹才會結下新的卵果，而麒麟誕生之時，負責守護的女妖也會一同誕生，開始漫長地尋找下一個王。

人類對妖魔的無知，就如同他們不知道妖魔也懂得祈禱，雖是鮮少集群活動的種族，但他們也有著獨特的溝通方式，懂得到樹下用爪子留下自己的記號，只是一次也沒當過真正的父母，因為誕生的妖魔已具備攻擊的本能。

她靜靜地埋伏於黑暗的山洞，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這些。海風哀嚎地不停送來鹹鹹的氣味，帶著濃濃的血腥屍臭，死亡的氣息。

今天不知道過第幾天了，妖魔沒有時間的概念，她只知道自己在這個山洞埋伏已經很久了，上次吃到的人類味道早就淡去，那是個難吃的男人，因雁國梟王失道，從故國的荒土逃離出來的難民，在趕去坐船的途中被她吃了，一嘴的骨頭，他和她同樣挨餓很久了。

也是因為梟王失道妖魔才得以肆虐國土，她將自己火紅的身體壓低貼近著地面，長滿利齒的黑嘴就正對著洞口，她緊盯著洞口，有預感今天就可以飽餐一頓，然後，她聽見了某種物體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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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黑。

他醒來後就發現自己處在一個陰暗的洞穴，只聽見斷斷續續的滴水聲，海風不斷送來腐屍的氣味，他全身濕透了又冷又餓，但卻早就習慣了，所以不怎麼害怕。他慢慢地看了看四周，卻什麼也沒看見，過於深沉的寂寞讓他放聲大哭了。

黑暗中似乎有種東西在緩緩接近著，他感覺到一種類似鳥的羽毛觸碰的溫暖，原本只是試探的輕輕碰了一下，但卻讓他嚇得全身僵硬了。似乎是感覺到他的害怕，那隻大鳥猶豫了一會兒，就張開溫暖的大翅膀輕輕覆蓋著他，他甚至可以感覺到那溫柔的撫摸，他忍不住緊緊依偎過去。
「媽媽……」

懷中的男孩這樣哭喊著，她只是將男孩抱得更緊，但就連自己也不知道為何會有這種舉動。

原本她是真的打算吃掉他的，當她聽見等待許久的人聲時，她勉強才能按耐心中的狂喜和興奮，悄悄隱藏住自己的殺氣接近他。

是一個小男孩，人類會讓自己幼小的同類單獨出現是很奇怪的，不過她隨即想到這陣子雁國的動亂，土地荒蕪的長不出任何東西，許多人類因此丟下未成年的同類避難，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那個孩子似乎是被人推下來的，現在正昏迷著不醒人事，她可以一口咬掉他的頭，雖然瘦了點但也可以撐撐一段日子，但不知怎的她卻靜靜趴在原地看著男孩的睡臉，那孩子蒼白的臉，不知怎的讓她想起了一棵樹。

“卵果”。

她曾經在里木樹下祈禱過要一個孩子，那天和另一隻不同種族的妖魔爭奪食物，她狠狠咬住對方的脖子，自己巨大的體型顯然佔了上風，對方就像是隻軟弱的小白兔般，而她龐大的身體壓制住對方，任憑它怎麼掙扎也脫離不了。

她看著它不停地悲鳴流血著，正竊喜多了一頓意外的晚餐，但此時背上卻感到一陣劇痛，它竟然呼喚了其他同伴來救它，還不只一隻。

身上到處竄延的疼痛讓她發出尖銳的吼叫，像是利刃畫過天空的傷口，但附近卻沒有她的同類，羽毛一根根被撕扯下來，忍受不了劇痛的她搏鬥時撞倒了好幾根巨木，奮力一個振翅，她逃走了。

「我需要一個休息的地方。」

她飛過的天空下起了紅色的雨，她這麼想著，紅色的雨開始往森林深處蔓延，然後，她看到了那棵大樹，在黑夜中批著一層淡淡的光芒，上面的卵果已經透明了，幼獸在裡面靜靜地鼓動。

「如果有一個同類在身邊……那就好了……」

受傷的她沐浴在樹下的光芒中第一次有了這種想法，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類似人類的情感－－寂寞。

而她緊緊抱著這孩子，當初那種一閃而逝的感覺又瀰漫在整個胸腔。妖魔獨特的心靈感應能力讓她更敏感地感受到這孩子的寂寞，他成年的同伴教他要在森林裡乖乖等媽媽，她可以感受到這孩子是多麼喜愛那個離開的同伴，一位看起來不怎麼好吃的人類女性，再胖一點那該有多好。

她的尖牙一直抵在他的脖子上，沒有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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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把這篇貼過來
主要是想刺激本社團的小說創作風氣
因為良對評論和小說方面實在很弱
所以只能仰賴憶芳版主和各位明日之星了

(就是你！不要再躲了！快拿出紙筆寫下故事吧！)

恩...這篇故事發生在"東之海神"那段時間
以十二國記基礎設定為底稿
但是良寫的基本上有很大出入
所以....大家也不要太當真阿
真正的十二國記是很好看的
以上
預計一章有一萬字
良會在六章內結束這故事

by舊文新貼的良

[良]

之後，她收養了這個孩子。

妖魔會收養人類的小孩是很奇怪的，但是一個會被妖魔收養的小孩，或許更為奇怪。

他叫她”大東西”，而她的確是夠大了，和未成熟的瘦弱孩子相比，簡直就像是房子與成年人類之間的區別。

他們之間沒有對話，總是那孩子單方面地說著他族類的語言，但是她可從心靈感應感覺到那生物的情緒變化，而他則是從好幾天默默跟在她身後懂了，她鳴叫或是其他發聲的意義。

她不再飛入那些有著和他一樣身型的生物聚落，不是因為那孩子的關係，她不忍心再吃下任何長的和他相似的生物，只是因為害怕，害怕他會丟下她跑走，就像當初他跟著她走一樣，從來都是那孩子自己做主的行動。

在樹下休息的她沐浴在藍色的月光之下，暗紅色的大羽流轉著妖媚的色彩，而她蜷曲身子，舒服地就要睡了，一聲妖魔的尖叫卻引起她的注意。

「大東西！」

振翅飛過樹林，一個留著黑髮的人類生物就跌坐在地上，黑色的大眼充滿驚恐，即使不用心靈感應，她也能知道他是多麼害怕眼前的那隻銀色巨狼，就如同她害怕，那隻妖魔會用尖銳的爪刺穿他的心臟一般。

她大聲鳴叫，震動底下一整片的樹林，包含那隻伏低身子的巨狼，體型上的差距讓巨狼恨恨地看了獵物一眼，隨即躲入黑暗的叢林之中。

她緩緩降落在那人類生物面前，注意到那生物爪中拿著一根樹枝，地上還有一些已經熟透的樹果。

「大東西……我還以為我要死了。」
那生物撲到了她的身上，伸出光滑的雙翼環抱住她的項頸。從他身上抖動的程度，不難猜想剛才這孩子是多麼恐懼。

她從心電感應的畫面知道，那孩子是趁她回憶時悄悄跑走的，不久後就被那隻妖魔盯上，巨狼紫色的妖眸先是震慑住孩子，之後一隻巨爪撕裂了孩子身上的衣服，接著她就出現了。

不怕，不怕。她低聲嗚嗚地叫，同時伸出左翼輕輕梳著少年的羽毛──或許那是人類這種生物，身上唯一有毛髮的地方了，而這是她們族類表示友愛的方式，少年也輕輕閉著眼睛，躺在她的身上享受這種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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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頭髮已經長到雙肩了。從他遇見大東西過後，不知道又過了多久，而他卻記不清楚當時的事了。

紅身、藍翼，黑嘴。大東西是妖魔，這是他走出山洞後就知道的事實。當時那隻可怕的怪鳥只轉頭看了他一眼，就繼續往前前進，而站在原地的他馬上就從這種驚恐恢復，開始小跑步。

年幼的孩子要遠離一隻體型龐大的妖魔是很困難的，尤其是一個已經挨餓了一整天，連要移動都很虛弱的孩子。

他只跑了幾步就跌倒在地上，手腳的擦傷讓他痛地哭出聲來，而妖魔則是嗅到他的血腥味後轉身跑了回來，而後朝他張開黑色的大嘴。

他閉上眼睛，準備迎將被吃掉的痛楚，然而那妖魔只是將他唅在嘴間，之後振起紫藍色的翅膀，朝天空飛去。

妖魔的目的地是位於金剛山山壁上的巢穴。金剛山位於這世界的中央，是妖魔所居住的地方，地形險惡，充滿了毒蛇猛獸，以及奇樹怪石。平常出入的除了妖魔，就只有在特別時候，會來升山的各國民眾了。

那紅色的妖魔將他放在一處山洞前，而後緩緩消失在洞穴中的黑暗中。

他抬頭看了看這裡，除了一大片黑色的森林，還有黃色的光禿山崖，遠方被一片白色的雲海所覆蓋，傳說在那片雲海的上方，就是各國的麒麟選出君王的地方了。而麒麟是一種無比高貴的神獸，負責挑選出賢明的君王，並輔佐他治理國家。

他不知道麒麟長什麼樣子，只知道自從他出生後，就沒有一天吃飽過，而現在，他聽見從四處傳來的各種妖魔叫聲，內心的恐懼趨使他跑進洞穴內。

陰暗的洞穴裡，甚至看不到自己的手指，他伸手碰觸陰冷的洞壁前進，吹進洞穴的風聲正共鳴著一種可怕的旋律，而洞穴深處不知道哪裡傳來的水滴聲，更是讓他不敢放鬆警戒。

好像走了很久很久，他才看到一點亮光，然而卻是到了叉路面前，當下他停下了腳步，不知道該走哪邊才好。

肚子傳來飢餓的叫聲，他伸手揉了揉凹陷的肚子，瘦的只剩下骨頭的雙腿已經快走不動了，他在發抖，因為飢餓和疲累，以及一種混合了妖魔氣息和強風的寒意。

肚子又傳來一聲飢餓的叫聲，迴盪在潮濕的洞穴裡。他猶豫了一會兒，而後走入左邊的洞口。

走了幾步就發現那隻妖魔蜷曲在前方，她看見他後發出嗚嗚的叫聲，彷彿是和他說：「你太慢了。」的樣子。

不過這是不可能的，大東西也只是恰好停在這裡吧？雖然他不知道為何大東西沒有吃掉他，但他而後看見一隻厭厭一息的鹿被藤蔓綁在洞口。

他想起在村莊時有老人曾說過，妖魔會抓取弱小的生物作餌，吸引更大的獵物前來。

他當下往洞外就跑，但是大東西只是緩緩地經過那隻餌，而後走近洞穴更深處，連看也沒有看他一眼。

於是他又回來了，首先只是試探地走近妖魔，之後心一橫，他大膽地睡在妖魔身邊。

這舉動對於身上僅著單薄衣物的孩童是正確的，畢竟妖魔所居住的巢穴實在是太陰冷潮濕了，如果不依附著什麼溫暖的東西，那生病或是死亡也是不久的事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大東西的低叫聲把他吵醒，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看見大東西正在吃一塊血肉模糊的殘骸，一隻動物的腿放在他的面前。

他花了好大力氣才止住喉頭的噁心感：
「不要，我不吃，大東西吃就好。」

他劇烈地搖頭表示拒絕，而妖魔歪了歪頭，好像很不能理解。

大東西一下子就把眼前那堆血肉解決了，包括剛才放在他眼前的那隻斷腿。吃完那堆食物的大東西，緩緩踱回瑟縮在角落的他身邊，而後將身子蜷曲在一起，就好像是一隻小狗或是小貓，在休息時會做的那樣。

從大東西身上傳來強烈的血腥味，他抬頭看了看身邊這隻紅色的大鳥，銳利的琥珀色雙眼已經閉上了，黑色的大嘴上沾著動物屍體的碎屑和血漬，他覺得很不舒服。

肚子又傳來一聲響亮的叫聲，大東西睜開眼看了看他，隨後轉過頭睡去。

睡吧，他對自己這樣說。

[良]

之後他跟著這妖魔居住在洞穴裡，每天他都迷迷糊糊的睡著，而每次被大東西喚醒後，眼前總是會擺著各種不同的動物屍體，有被咬斷頸的兔子、小鹿的後腿、黑色的巨蟒，還有一些他也辨認不出來的生物，或是小妖魔。

「不要，我不吃，大東西吃就好。」
每次他都這樣搖頭拒絕，而後看見大東西又歪了歪頭。

拒絕進食的他很快地虛弱下去，有時大東西會好像很生氣地低聲嘶吼著，甚至是將屍塊丟到他身上去，但是他只是虛弱地閉上眼睛，又陷入深沉的昏睡中。

他不知道自己在她的眼中，就像是一隻鬧彆扭的幼獸，然而她卻不能咬他表示懲戒，因為或許她這麼做後，那虛弱的小東西就會真的永眠不起了。

小東西。這是她呼喚他的名字，她從心電感應知道，他並不知道她和他說過的每一句話，但是她仍然會這樣叫他。

小東西。是在喉嚨裡輕響，一長一短的低鳴。她深深看了昏睡中的小東西一眼，迅速飛離了巢穴。

從洞口的獵物吸引到的食物，顯然是不夠她吃的，更不能滿足那孩子的胃。她每天都像這樣飛出巢穴獵食，而這次她決定飛遠一點，到靠近那片雲海的山腰。

從空中可以看見在黑壓壓的森林之中，有一條小徑是明顯沒有生長任何植物的，而這就是生物出沒的證據。她從空中巡視，果真看見一隊行進中的生物，而後她露出黑色的利牙，俯衝而下。

那天小東西被喚醒時，眼前不再是血肉模糊的屍塊，而是用小米和麵粉做成的乾糧大餅。他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地拿到嘴邊一嗅，果真是大餅的香氣，於是他高興地大口大口啖著那一包乾糧，飢餓了許久的他一下子就把食物嗑光了。

大東西發出奇怪的低鳴聲，裂開黑色的大嘴，好像也正為了他終於肯進食而高興。他忽然感到有點內疚，於是伸出雙臂環抱住大東西頸部：
「大東西，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大東西張開雙翼環抱著他。他仍然從大東西身上聞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然而經過這幾天的相處，他已經不再對這味道感到反胃。

之後的每天，大東西仍然陸續送來一些煮熟的食物，像是烤雞或是大餅等他夢寐以求的食物，而後才走到洞外啃咬被吸引而來的獵物。

大東西從不在進食完畢後直接回到穴內。大東西總是等到他快睡了，才回到他的身邊就寢。

他曾經在大東西進食時嘔吐過，那時什麼都沒吃的他，只吐出了一堆胃酸，和更多的胃酸。抱著大東西的他突然想起這點，不禁為自己的膽小感到臉紅。而後，他想到大東西是不吃人類的食物的，更為了大東西的用心感到感動。

「就連媽媽也……沒有對我這樣的……」似乎是感覺到他的情緒波動，大東西開始用左翼來回刷著他的頭髮。

後來，他知道那是大東西表示安撫的方法，就和以前媽媽在他難過時，會輕輕拍著他的背，是一樣的意思。

只是媽媽卻不要他了，而爸爸……他曾經聽媽媽說過，爸爸到”蓬萊”去了，蓬萊是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在海洋的盡頭，一輩子也無法坐船到達的地方。

或許……大東西可以帶他去找爸爸，或許爸爸不會不要他，會和他和大東西一起快樂的生活。

但是爸爸長什麼樣子呢？他倚著大東西的腹側，意識逐漸地朦朧，沒有多久原本環抱住大東西的手就放開了。而後，那紅色的妖魔開始輕輕移動雙翼，將熟睡的他調整好姿勢，覆蓋在她溫暖的羽翼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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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想去找他的同類。

與這孩子相處這幾天，她逐漸了解人類這種生物的習性。嚴格而言，他們是一種脆弱且麻煩的生物，食物沒被火燒過就不吃，沒有群居在一起就不敢活動，但是一遇到妖魔，只顧自己逃命的卻也是人類。

她看了熟睡中的孩子一眼，又再度飛往山上獵食。

這陣子剛好是人類會來金剛山的時節。久居在金剛山的她知道，每隔一段日子，原本不會踏入這危險地帶的人類都會結伴上山，目的是為了到達雲海上面的宮殿，獲得天啟──也就是當王的資格。

從這陣子妖魔的鼓動她也知道，這世界有不少國家都正陷入沒有君王的災難中。除了暴政的雁國梟王之外，據說在雁國南方邊境的慶國也是同樣是一片廢墟，妖魔橫行的樂園。

如果現在的她沒遇到小東西的話，那她也一定是在這兩國邊界尋找獵物的，畢竟在人類居住的國土上，食物總是特別的豐盛。

她一想到鮮美的人類滋味，不禁舔了舔舌頭，連有其他妖魔正緩緩靠近，都沒有發覺。

『唷，鴁紅，好久沒看到你啦，你也嗅到那股人類的味道啦？』

一隻有著和她同樣外貌，但是羽毛顏色明顯黯淡許多的妖魔飛近她，她從他身上的氣味認出，他是居住在南方金剛山的同伴。

『嗯，嬊齊不也是嗎？』
她回應那隻右眼上有疤的同類，而嬊齊早已知道這隻法名鴁紅的美麗天犬，個性原本就是這麼冷淡了，所以也不以為意。

『是啊！從幾個禮拜前，從這裡飄出的人類氣味就很濃厚了，讓我做夢時都會流口水哩！』
嬊齊的說法是誇張了，至少她沒聽說過哪隻妖魔會做夢，不過這陣子濃郁的食物香氣，同樣是讓她胃口大開。

他們在空中觀望了一會兒，決定聯合獵捕行動。

待那群黑點移動到上方空曠的平台時，鴁紅發出一聲妖異的長叫，早埋伏在那的嬊齊隨即和她俯衝而下，兩隻龐大的天犬前後夾攻下，短短不到半小時，地上的屍體已經堆積成一座小山。

『嘖，竟然讓幾隻肥肉逃了！』

鴁紅抬起正在撕裂一具屍體的大嘴，嬊齊剛從上方的森林飛回來，一向貪心又衝動是他百年來的個性特色。

嬊齊咬起那堆屍體，一個一個叼起甩出，這種粗魯的進食方式更讓她覺得厭惡，但她卻不能否認，儘管天犬是習慣平常單獨行動的妖魔，但像這種獵食活動，還是與其他同類合作，所獵捕到的食物會比較充裕。

他們很快就把地上那群人類的殘骸解決了，嬊齊吃飽後舔了舔嘴：
『上方飄來的氣味讓我又餓了，我去吃飯後甜點，有機會再見啦，美人！』

鴁紅看著嬊齊飛離後，也悄悄飛落到那群屍體旁，用大嘴挑起掉落的各個布巾。

遠方又傳來一陣騷動聲，隨即鼓譟的叢林又恢復死寂。嗅著那股混合了血腥和濃郁的人類香氣，她想剛才逃走的那些人類應該是逃不了了。

然後她想起獨自待在洞穴裡的孩子，儘管天犬的洞穴平常是不會有其他妖魔進入的，但她仍加快了飛行速度，往西方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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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東西，你回來了！」
眼前一隻瘦小的人類生物，黑色的毛髮閃爍著藍光，而原本蒼白的臉，也已經因為這幾日開始進食，開始有些這年紀孩童應有的紅嫩。

大東西發出奇怪的鳴聲，他在黑暗中窺探著她的表情，之後感覺到有一包東西丟到他的腳邊，裡面是一隻烤熟的山羊腿，還有半塊麥餅。

人類真的是種適應力很強的生物。經過這幾日在洞穴裡生活，他已經能藉著從狹縫中微弱的月光，窺探和他一起生活的妖魔，甚至去了解它，而這是原本的他完全不曾想過的事。

他緩緩咬了一口麥餅，一股濃烈的血腥味衝上鼻腔，瞬間他皺起眉，抬頭望向妖魔的方向，依然只看見一片暗紅色的黑暗，四周安靜的沒有一點聲音，但他知道大東西沒有像平常那樣走出洞外覓食，因為今天的血腥味比平常都還要令人哽咽。

他凝視著大東西的方向許久，直到黑暗中突然燃起兩盞琥珀色的妖瞳，一閃而過的了然，又再度在咀嚼食物的聲音中熄滅。

世界又再度陷入虛無。

她聞到一股人類的香氣，不斷不斷呼喚著她醒來，這不是誘惑她離開香甜的黑暗的原因，而是肚子內飢餓的叫聲讓她從世界的盡頭醒來。

就在她的腹側，一隻被餵養肥胖的人類幼獸，散發著混合妖魔氣味的淡淡甜味，但是不是，那媚惑的氣味不是小東西發出的，而是來自洞穴外不到百尺的某處，若有若無的在勾引某隻妖魔用餐。

她著迷似地向洞外尋去，洞外只有藍色的月光醒著，還有那隊濃烈的香源正在移動。

她飛入一片黑色的叢林中，妖魔的夜視能力讓她能在黑暗中狩獵，而後她看見一隻雪白的手臂，在墨綠色的樹幹若隱若現。

她壓低自己以及食慾，琥珀色的眼銳利且美麗，就在那雪白的嫩手還在優美浮動時，一隻暗紅色的巨大妖魔衝過樹林，一口咬住眼前的食物，然後望進一大片深沉的漩渦中。

不能動！是陷阱！

她被同樣飢餓的視線鎖住後，才發現這是另一隻妖魔的圈套。集中全身的魔力想望穿對方的弱點，但敵人也抱著同樣的心思，源源不絕的強大魔力一直逼退著她，又吸引她進入那個迷眩的黑洞裡，永遠沉睡。

時間彷彿靜止了一般，又好像又度過了另一個千年，她已經遺忘了孤獨有多久的日子。

要集中精神，不然就會被吃了！
她瞇起琥珀色的瞳孔，妖氣綿密地纏住看不見的對方。這捕獲過程是絕對不容許分心的，但莫名奇妙的，小東西的臉緩緩浮現在眼前，隨後還好像瞇起了眼睛和嘴巴，她知道那是人類高興的表示。

她的法名慢慢出現在小東西的身旁，用妖魔能看懂的符號寫著，就在快完全顯現時，她也抓回一絲心智。

不行！她現在有活下去的理由，不能這麼快回到黑暗中！

她再度集中渙散的雙瞳，已經破碎的妖力網又再度緊密，而她的精神被一絲ㄧ絲抽走，就快倒地時，壓迫的存在消失了。

她重重撞上地面，模糊的視線只依稀看到，一個嬌小的黑影，好像是人類的幼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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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力擲出一塊石子，佈滿鮮紅色羽毛的小鳥應聲跌入地面。

「成功了！」

鴁紅只是靜靜看著他，眼中沒有理所當然的不解，有的卻是更多了然的悲傷。

似乎是熟悉的他，帶著難掩的喜悅，走近已無力振翅的獵物。而她緩緩抬眼，突然發現那應該是孩子的幼獸，似乎又長高了一些。

啄食。啃咬。鳴聲。

她原以為她再也不會回到光明之中，猛然睜開雙眼，伏在她身上的龐大妖魔喚起最後的求生意志。

『冷靜！我只是想叫醒妳！』
一個翻身，她咬住敵人的脖子，威嚇。瞬間也認出這位妖魔的氣味，是有數面之緣的嬊齊。

『溫柔點，我會很樂意和你到里木下的。』

嬊齊話中的涵義讓她加重了咬勁，而嬊齊則是靈敏地躲過致命傷：
『嘿！小心點，會哭喔，那些小姐們。』

嬊齊裂大了黑嘴，用腦袋指向東方的方向，她無視於這樣的舉動，只是再度撲倒了他，可以輕易撕爛粗俗大嘴的利牙就架在嬊齊耳邊：
「他呢？」

『誰？』

「不要和我玩猜謎！」

『嘿！冷靜點！』嬊齊懶懶地反勾倒鴁紅，低頭俯視著她：
『我來的時候就只有發現你一個人倒在這裡，除了你沒有別的生物了。』

這怎麼可能？那個人類幼獸呢？那孩子呢？

『除了你真的沒有別的生物了，你說有人類？難怪你身上有一股好香的味道，好吃的藏到哪了？』

嬊齊貪婪地再度嗅往她的身上，她才慢半拍發現她已把心中的疑問說出口了，連忙撐起上半身，視線飄移：
「哪有什麼人類？人類才不敢接近妖魔呢！」

猛然推開嬊齊，她振翅飛天，一瞬間已消失在天空中。

「是啊，別說是人類了，就連其他妖魔也不敢接近天犬呢……」

嬊齊望著她離去的方向，眸色一深：
「鴁紅，為什麼妳沒有死？」

[良]

她到天亮才回到巢穴，而他的背影還窩在角落裡睡著，只是一進洞口的那刻，他的身影晃了一下，於是她想起昨夜失去意識前，所看到的模糊人影。

「大東西，你回來啦？」
他揉著眼睛起身，站在原地沒有動靜。

她往前踏出一步，他稍微後退了一點。她突然想起金剛山上的食物，於是很快地轉身離開。而他歪了歪頭，望著大東西離開的方向，儘管沒有言語的交流，他卻知道她一定早就發現他整晚沒睡，因為他通紅的眼睛，不是剛才揉出來的，而他一直緊握雙拳。

她很害怕地沒有使用心電感應，所以才能不知道他早就發現她整晚不在。她試著揮去腦海中的昨夜人影，而此刻飄來陣陣香味的食物味道，正是最好的媒介。

『唷！鴁紅美人，這麼快就出來獵食了？真不虧是里木的女兒！』

正一口吞下人類的鴁紅沒有抬頭，也知道這個浪蕩子是誰。身為罕見的女性，鴁紅也知道對於妖魔而言這是很可恥的，畢竟自古以來，妖魔都是男性是連人類都知道的事實，妖魔無情，更因為無情而自豪，所以他們不會像其他生物軟弱不堪，更不需育子。

妖魔的誕生相對於其他種族更是簡單很多，死去的妖魔會化為果實從里木再次誕生，也因為這樣，所有的妖魔都是男性，除了真正相愛而在里木下訂下契約的妖魔，才可能讓里木誕生女性妖魔。

這就足以解釋為何女性妖魔是如此可恥的存在了。更別提女性妖魔的妖力比同族都要弱，更易吸引別族妖魔攻擊，還有無法像其他妖魔一樣，只需幾天，甚至是一年進食一次即可，女性妖魔十分容易飢餓，如果每天不吃東西的話，很快就會耗損而死。

沒有理會嬊齊的諷刺，她從他身上聞到淡淡的同族氣味，這更讓她不齒：
「不要再去招惹那些小姐了！離妹妹們遠一點！」

『好傷心，我是去保護她們呢！搞不好再過幾天，你會有新的妹妹唷！』
嬊齊神秘地靠近她，突然卻皺了眉：
『奇怪，有人類的味道。』

「廢話，我剛才吃了三隻。」

鴁紅不想理這隻笨鳥，只希望他快點走，她才能收集要給小東西吃的食物，但是嬊齊卻再度嗅往她：
『不是那種人類的味道，鴁紅，我從前幾天就想問你了，』
鴁紅突然就被嬊齊推倒在地上：
『為什麼妳的身上都有”同一種”人類的味道？』

一聲巨響，鴁紅瞥見遠方有棵巨木滾下，而後一箭火箭點燃了滾木，轟轟然朝他們撞來。

「廢話，當然是餌的味道！」

鴁紅猛然推嬊齊一下，嬊齊卻還架著她，對愈來愈近的燃木視若無睹。

「嬊齊！」

她著急地又推了一下嬊齊，猜想那火應該是方才那群人類不甘心她吃了同伴，或是害怕妖魔追來而引燃的，而火有燎原的趨勢，不到幾秒就可吞噬他們。

「嬊齊！」

她第三次推了嬊齊一下，而後聽見一聲微弱的嘆息，嬊齊叼起她的側頸，瞬間兩隻暗紅色的天犬已在沒有白煙的上空盤旋，她靜靜凝視著逐漸擴大的火勢，而嬊齊望著她惹火的雙瞳。

『妳昨夜怎麼了？』

「出來獵食，沒有怎樣啊。」
她知道他在問什麼，但是一想到那模糊的人影，就不自覺說了謊，而她確定嬊齊知道她在說謊，只是他沒有點破，只是靜靜看著她開口：
『今天早上我發現妳時，妳睡的很熟。』

鴁紅不解地看了看他，嬊齊一直凝視著她的雙眼：
『我試圖叫醒你，但是你一直沒有醒來，讓我很擔心妳怎麼了。』

鴁紅正想開口說些什麼，嬊齊已經把那個她最害怕的可能說出來了：
『想必妳一定睡了很久吧？但是奇怪的是，沒有一隻妖魔覬覦而來，而你身上愈來愈濃的人類氣味，不禁讓我猜想，妳該不會成為了食物的使令吧？』

一聲火箭掩蓋了鴁紅的聲音，兩隻天犬同時往射出的方向望去，不意外地看見更多火箭，像是下雨一般飛奔而來。

『看來食物終於要反擊了。』

嬊齊的聲音裡沒有一絲嘲諷，只是陳述一件事實，反而是鴁紅刺耳地笑了，笑到在天空打滾了好幾圈，才停止瘋狂的笑：
「食物，就是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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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寫完了唷
第二章開始是在頑朴的故事
請大家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