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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冬季,我因商情上之需要,再度前往日本的秋田縣境。商友澤渡君派出業務主任佐賀先生,陪伴著我到秋田縣境內,幾個重要的據點巡視當時之商況。日本冬天之冷,凡到過日本的人都知道,白雪覆蓋道路交通受阻,冬雪越下越大,最後讓人車都寸步難行。

佐賀先生出身日本的北東北,對於這種酷雪早已司空見慣。儘管天候冷凍難行,他卻依舊神采奕奕的帶著我向前行。但是來自亞熱帶台灣的我,此刻在寒雪的逼壓之下,每天都頭痛欲裂胃口奇差。巡視完畢當天,為了犒賞自己的辛勞,我們決定去北東北的男鹿半島觀光一番。

日本北東北的冬天酷寒,白雪不論何時都恣意的揮灑不停。初雪如詩如畫般的撒落,越下越為粗暴,毫無節制的將地面舖上盈尺績雪,人車行於其上滑溜不夠安全。佐賀先生無視雪厚難行,抬頭挺胸一歩接一歩鎮定的朝前邁進,我則亦步亦趨的跟在後頭慢步行走。

好不容易在迷濛中找到民宿,喘口氣喝杯熱茶之後,這才有著活過來的感覺。住進民宿之後佐賀先生認為,來到北東北的男鹿半島,不嚐嚐這裡的石燒鍋等於是白來一趟。客隨主便,遠道而來的我已經冷到不行,根本就無餘力和他爭辯伙食。

我的腦海裡急劇發出飢餓訊號,眼前只要能有熱騰騰的食物下肚,吃些啥麼我都不會計較的。佐賀先生看我沒意見,他便向服務生點送石燒鍋過來。未幾,服務生送來石燒鍋道具,它是木盆和一應食材等等。

接著民宿之媳婦過來服務,但見她捲起衣袖露出白皙的纖手,熟練的運筷將食材一一放進盆內。順序漂亮的擺放,令人見之有著賞心悅目之感覺。全部的食材擺放完畢,加入湯汁和清水,然後將另盆裝的千度滾燙之石頭,用乾淨的鐵鋏將它挾入盆內。

這種做法十分眼熟,它跟台灣源住民阿美族的燒煮巴拉告漁獲方式十分相近。溫度千餘度燒熱之海石,挾入盆內頓時煙霧瀰漫室內,盆中之湯水受熱沸滾起來。一顆顆滾燙石頭入盆之後,激盪沸滾吱吱咕嚕的聲音不絕於耳。

盆內食材當場香氣四溢,聞之轆轆飢腸滾弄食指為之大動。佐賀先生怕我輕視此味,滿臉嚴肅的對我說:「劉桑,您可別小看這玩意兒,它是帶有深奧的技巧哦。服務人員萬一挾物力道不對,或是食材位置擺放錯誤,那麼這盆石燒鍋之美味必受影響。挾食熱盆食物更要小心,一個不留意滾出盆外會傷人呢!」

此時我的耐餓程度已到極限,有著即將崩潰的模樣。管他如何的說項解釋,我的雙眼已經迫不及待,緊緊盯著盆內食物猛吞口水。而盆內之水沸滾咕嚕,菜餚香氣四處飄逸。鼻端聞到食物之香味,咕嚕聲音更加的響亮。

待那扮演壓軸的主角,潔白多汁之蔥段入鍋,整個的石燒過程達到高潮。我的味蕾頓時全開,恨不得立即運筷開動。或許是我的饞相畢露,服務人員馬上用長木杓先裝一碗給我,左賀先生則自口中禮貌的對我說聲:「請用!」。飢餓時候美味當前,我迫不及待的先喝口湯,接著開始享受這著名的石鍋燒美味啦。

從第一口的湯汁蔥段至最後一口湯汁為止,透過滿足之口感,一點一滴的將溫暖送入胃囊。末了打了一個滿足的飽嗝,這才深切的體會到,食物對人類之撫慰作用是多麼的偉大!聽說在大餐廳裡還有用大木盆大木桶,專門伺候團體觀光客呢。可惜當天並無觀光團體入住,所以,我就失去了親眼目睹之機會啦。

兩年後1995年4月初旬,琉球客戶南雲次郎,招邀我去他家鄉石垣島一遊。其實他的總公司設在東京,為避免進出口受到剝削,以及便利與國外聯絡,兄弟倆才在東京商業區角落裡,設立一家進出口公司。

他曾對我說過,在其宗族中曾出有一位海軍名將。我一直猜測那位將領,難道是那位率領南太平洋艦隊,吃了敗仗的海軍司令?但這是屬於私家之秘密,站在生意立場僅可點到為止,絕對要避免觸及人家的痛處,以免傷及別人顏面。

四月正是石垣島上的百合花季,走出機場坐車兩側,處處可見到迎風招搖的百合花。在石垣島上除百合花之外,聳立高飆,枝葉扶蘇的黃木堇與紅木槿,花開燦爛顏色鮮豔,遠望如火十分搶眼。

此外還有茂盛的林投樹和木麻黃,其景緻神似台灣的東北角,就連海風的味道都很相似呢。南雲之家座落於石垣島南端,那是一棟傳統式的琉球建築,推開窗戶就可見到,大海船忙碌進出的石垣港之場景。

石垣島是日本南端土地,早期台灣與大陸尚未直航,部份船舶和飛機都以此地當中繼站。如今兩岸已經直接通航,她可漏失了不少的財路。我們從沖繩本島搭機來此,五十餘分鐘的航程很快就到。

航行途中,從飛機窗戶往下看,一路蔚藍連綿到天際。純淨的珊瑚海域,給人一種輕快的感覺。走下飛機,空氣中有著熟悉的味道。問清楚才知道,這裡離台灣很近,天晴還可以看到忽隱忽現的台灣島咧。

南雲的舅舅前來接機,經由他的介紹方知道,石垣島是琉球南部各離島之整補中心。南雲君的舅舅家,以茂盛的紅木槿當籬笆,半人高的石頭疊砌處,聽說石縫中隱藏有眼鏡蛇。天氣陰涼時常爬出洞外,只要不去惹牠,大致人蛇相安無事。

他舅舅在木槿樹空餘處,種植一長列的朝天椒,每於採椒之時,常有蛇頭伸出石縫。為了防衛人深之安全,他們惠於採收前一日,在石縫處撒下白石灰。蛇族受不了石灰之荼毒,舉家連夜撤退遷移到別處去了。

不過,最近發現眼鏡蛇沒了,但卻出現一種身體烏黑之毒蛇,經常出來偷雞回洞吃食,所以處處可見到雞毛殘骨留跡。這種烏蛇帶有劇毒,因此他舅舅囑咐我們,儘量不要靠近那石牆,以免遭其蛇吻噬襲。

在這裡常可聽到三味線之演奏聲,叮咚悠揚充滿著異國風味。若有歌者引吭高歌,聲音鏗鏘委婉十分動人。南雲君的表妹麗娜,深諳三味線之演奏,加上一付清亮好歌喉,邊彈邊唱琉球的傳統歌曲,深陰柔淒扣人心弦。

琉球之傳統名曲「島之唄」,自其口唱到纏綿悱惻之處,歌韻婉轉令人頗有感觸。我們走過當地的傳統市場,設攤隨意果蔬滿攤任君選擇,商品包括鳳梨、苦瓜、甘蔗等應有盡有。南雲君的舅舅,帶著我們隨意到處走逛。但見各攤品種琳琅滿目,翻翻檢檢任憑君便,即便是沒買也不會遭到白眼。

有一種利用香蕉絲搓成之吊繩,串接一些傳統圖案之吊飾。自信跑遍全球的我,未曾見過像這般的手工藝品。在石垣島走逛之時,見到不少台灣青年在此創業。還有,台灣來此之觀光團也不少。異地遇見故鄉人,那份鄉情不言可喻。人不親土親,南北在此幾乎不分彼此。

可惜這些來自福爾摩沙的故鄉人,談笑依舊旁若無人,音調高昂襲人耳膜。當晚,我們在南雲君二姨家開的飲食店進餐。酒滷豬腳滋味不錯,聽說這招傳自中國師傅。其他的食物如鹹蛋苦瓜炒、螃蟹豆腐鍋、菜色平常味道好吃。

抓自紅樹林的大螃蟹,一隻就有兩三斤重量。煮熟放在大盤內,聲勢嚇人無從下手。而那對巨螯,有如嬰兒拳頭大,這是我吃過最大的傢伙!這次旅行石垣島,可說是一趟意外之旅。

儘管這回來此行色匆匆,對於景緻也只走馬看花,但在這裡讓我嚐受到真正的悠閒生活。如今回憶起來,滿腦子儘是迎風招搖的百合花,以及火紅逼人眼簾的木槿花。還有那繞樑三日不絕於耳的琉球歌曲,以及那三味弦的叮咚鏗鏘聲音。另外,那對大螃蟹的巨螯也真令人難忘咧。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