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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人剛抵洛杉磯的當晚,立即用電話與印尼旅美的朋友沙尼連絡。他滿口印尼式英語不敢領教,還好勉強溝通才順利與他約好,明早九點去拜訪他家。翌日大早,他就掛電話給我,請我再等他數分鐘,他要親自開車前來接我。

天呀!他所說的數分鐘,竟然讓我足足等了半個小時之久。他一到飯店大廳看見我在等候,他口中連說抱歉,但一點誠意也沒有,口中還說他來得好快,差點就把我給聽昏倒了。

他的老婆是黑人,因我常跑非洲看慣黑人,故對黑人沒有成見。倒是他本人覺得不好意思,我到他家剛介紹過,他就要太太閃人,真是沒禮貌極了。沙尼說我是幸運兒,此時來得恰是蟬肥肉香的季節。

這傢伙也沒徵求我的同意,他高聲喊叫太太拿雙長筒鞋給我換穿。另外,他又抓頂墨西哥的大盤帽,和一套工裝讓我換上。然後與他太太和我三人,從廚房穿出走到屋後,再通過一條羊腸小徑走進樹林找蟬去。

走進林內沙尼對我說:「蟬的最佳食機是幼蟲爬出樹根,剛剛羽化的剎那味道最為鮮美。」他見我很用心在聽,索性找個樹頭坐好告訴我說:「在我們這裡,吃蟬已有百來年歷史。原本是土著們缺糧時的救飢方法,後來逐漸演變成為此地代表性的食品。甚至有人將它化為食譜,一時之間變成時尚哩。」

他越說越來勁,接著又說:「蟬是白肉昆蟲,可以生吃也可嫩煎上桌。生吃味道鮮美如似生蚵,初食者心裡難免毛毛的,可是吃上癮後卻是欲罷不能。」他可說得津津有味,將嬋蛹說得像是天下美味,但我早已雞皮疙瘩掉滿一地啦。

此時,他太太茱麗雅拿著一個小竹簍過來,簍子裏裝著卅餘隻軟殼的雛蟬。我俯身一看,這些根本就是羽化尚未曬乾翅膀的嫩蟬嗎。他看我滿臉狐疑一臉困惑,立即接著又開口說,他們就是我所說的軟殼蟬,它們翅膀曬乾撒過一泡尿,馬上就可振翅鳴叫出聲啦。

咦!看不出這個毛不拉幾的印尼人,他懂的還真不少哩。他老兄一邊說著一邊將蟬翼撕去,連腳帶皮往嘴裏一送,喀滋喀滋的吃將起來。甫吞下肚他又開口說:「捉到軟殼蟬不入嘴生吃,那人不是呆子就是傻瓜。」爲讓他的生吃動作停止,我故意提問嫩煎蟬如何做法?

他見我上道,故爾很樂意告訴我,他說:「其實,嫩煎蟬與嫩煎軟蟹或軟蝦道理相同。先將它們拖過麵粉,再用沙拉油或橄欖油嫩煎。最後是用白酒、奶油與蔥同煮讓其入味。」沙尼興沖沖的又說,我家做法比較簡單,我只用西洋芹與奶油嫩煎後就上桌了。

他更認真的對我說,您可別小看這道小菜,它可是全美昆蟲美食家共同推薦的美味,聽說該會已將這吃法列入經典食譜呢。他說完全篇的吃蟬經後,太陽已越爬越高。我已有熱汗直流的感覺,還好他及時吆喝大家回屋,否則我很擔心會受不了哩。進入房間我立刻沖涼換衣服,然後與他同車去聖塔菲訪友。

見過朋友已是午餐時間,我想請他吃頓中國菜,但他婉辭機會並說一起回家吃,因為他已吩咐太太爲我做了嫩煎軟蟬。我們一進家門就聞到香味,餐桌已排在樹下舖好雪白的桌巾。

沙尼迫不及待的叫太太上菜,一聲「Yes!」大家都忙了起來。此時,他太太端出一大盤煎蟬放我面前。夫婦倆殷殷幫我佈菜,我閉著眼將它送入口中。煎蟬在我的口中嚼了兩下,滿口酥脆香味四溢,越嚼口感越順,不知不覺已將大盤吃完一半。

翌日我要飛往舊金山,他送我上機場並交給我一紙包,裡面竟是滿滿的嫩煎蟬。當著大眾我不好意思打開看,飛行中我揭開封口看半天。旁坐一位老美勸我趁熱吃,於是我便邀他共同分享。二人你一個我一個往嘴裏送,到了舊金山我也到他家叨擾了好幾頓呢。

初抵舊金山,第一印象就是她的公路起起伏伏。或許是對電影「舊金山大地震」之印象至深,來到這裡內心似乎有著一種顧忌。然而問我心中顧忌啥麼?我卻又說不出一個梗概。我輕問身邊的朋友老蒯,這才知道這裡的道路起伏,那是因為舊金山這座城市建築在起伏的丘陵上。

據其所言:「舊金山之交通網,乃是由數條筆直的上下坡公路所構成的。全市一半以上的精華區,都是密佈在43座山丘上。」聽他所言,車子已經通過多次的上下坡。可是我一直不了解,為何美國西部海岸之地形,只有舊金山地區之地形起伏這麼大?

後來查證之後才知道,原來這就所謂的「地震褶曲帶狀」之地形。當我門的車子進入市中心區,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叮噹所吸引。我的眼睛依聲音來源追蹤過去,看到一列載滿觀光客的街車(Street Car),叮噹之聲音就是出在車上,用來警告過往車輛與人群之鐘聲。

老蒯將車停住,指著前方要我觀看。那列街車正沿著軌道,框框啷啷的通過眼前。許多觀光客在窗門處,揮著手向平交道等候通過的人車打招呼。是日,我門先去中國城找人。這裡是華人旅居舊金山的聚散地,歷史悠久,故很容易找到方向。

車子進入China Town,恰好接近午餐時間。空氣中充滿著中華料理的香味,而這種香味鑽進鼻腔,很容易引起遊子陣陣的鄉愁。街道狹窄是華人居住的特色,人來人往熙熙攘攘。老蒯說:「中午的人潮不大,黃昏時刻,華燈初上,就會有大量的外國人,穿街走巷前來享受中華料理。」

老蒯繼續說:「這些老外不但自己來吃,一家人來吃之外,還會呼朋引伴的前來享受。唯有如此,他才能在朋友面前炫耀一番。」老蒯邊說邊找地址,終於在底巷之處,找到了那位朋友之家。

這位朋友招待我們去一家中菜館,沒見他多點啥麼,端上來一盤盤一碗碗,竟然擺滿一張圓桌。一盤叉燒鴨打頭陣,油亮金黃令人食指大動。又有一道油淋炸鴿,肉質細嫩吃了回味無窮。

多日來的奔波,加上生意上的拓展不如理想,心情十分鬱卒,所以,這些天裡排放不順。於是我點了一份廣東海鮮粥,好讓我的胃壁運作滑潤。熱粥是用小鍋子裝盛,我只吃了一小碗,胃囊已有飽脹的感覺。

雖然老蒯一再的勸食,卻也無法再多吃下去啦。友人先送我回飯店休息,並且約定晚上要去漁人碼頭觀光。下午四點半去漁人碼頭,三人一路散步走過去。到達碼頭夕陽紅通通的,半浮半沉於海平線上。

這座十九世紀發跡的老碼頭,經過半世紀來的發展,如今已它成為舊金山,一個著名的觀光景點,年年來此觀光之外國客人,多如過江之鯽。碼頭腹地不甚廣,海鮮料理餐廳非常多。我門走進一家,內部裝潢不錯的華人小餐廳,點了龍蝦與金丹尼海蟹。

我的腸胃不振,但我見到龍蝦螃蟹而蠢蠢欲動。老蒯知道我特愛吃螃蟹,所以,吩咐廚房將龍蝦對剖焗奶油,螃蟹以清蒸端上來。我只吃了一對蟹螯和半隻龍蝦便住手,有人很擔心我的腸胃。難得還有一盤蒜苗炒龍腸,白綠焦黃混在一起令人垂涎。老蒯問我還要些啥麼?

我說這樣就夠了。一份蛤蜊湯是免費附送,端了上來差點又叫他端走。這頓飯是我最不開胃的一頓,平日就不喜歡起司的我,吃了半隻奶油焗龍蝦,回到飯店差點反胃吐給抽水馬桶咧。

至於那盤炒龍腸很醒目,三人你一匙我一筷,瞬間盤底朝天啦!我打趣的問廚師,這龍腸是啥麼魚的腸子?不知是他在開玩笑還是真實?竟然回答我說,它是鯨魚的腸子。這個答案很突出,害得我愣立當場無言以對。九點半離開碼頭,一路藉散步緩走回家,幫助大夥消化消化胃囊裡的食物。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