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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在世之時,廚房常備之調味菜蔬不外乎蔥蒜薑韮。至於辣椒之出現,已經是很晩以後之事啦。母親習慣之料理手法,那種時鮮調味料出現就利用它來爆香。因此在家中聞到啥麼香味,便知道啥麼調味菜蔬正是當令。

諸多調味用之菜蔬之中,蔥薑蒜我都喜歡,尤其是蒜更是最愛,不論是青蒜或蒜頭我都愛不釋口。儘管吃蒜過後嘴巴會有異味,但我依舊對它不棄不離。春天到來青蒜會抽苔成蒜花,在其含苞未放之時,採摘下來當作蔬菜與肉絲或豆干同炒,滋味柔美可口百吃不厭。

若以它與魷魚同炒,其滋味絕不輸給韭菜花炒魷魚。菜販子將他稱作蒜苔或蒜花,但懂得吃它的人並不太多。當兵期間有位老班長,買它回來炒以臘肉乾,端上桌來大夥不分青紅皂白,瞬間秒殺硬是將它吃個精光。蒜苔滋味雖美,吃過後之小便臭氣沖天,這是它唯一的缺點。

家叔對料理喜歡突發奇想,他用蒜花炒豆鼓小魚干,味道奇佳十分下飯。他還利用蒜花剁碎,拌以白醋醬油作成沾醬。用它來沾剛出鍋的白煮豬頭皮,或者五花肉薄片,或白斬之雞鴨鵝肉,馨香可口一吃便會上癮。

母親常以青蒜葉替代青蔥,煎蛋或煎麵粉餅滋味之好無可挑剔。若以青蒜苗炒蝦上桌,肯定大家的飯量大增不少。母親還習慣用青蒜滷豬肉或豬腳,那種香氣和滋味一輩子難忘。每次滷上一大鍋,不知是人多無好菜還是香味夠誘人?碗碗端上桌來瞬間見底。

弟妹們喜歡吃鍋中之肉,我與父親怎愛吃其蒜。各取所需各吃所好,一家和樂融融,不知羨煞多少鄰居咧。青蒜滷肉我之喜歡吃其蒜,原因是滷肉過後的蒜段飽吸豬肉精華,無論香氣或滋味都屬上乘。蒜段入口綿糯芳香,口腔之內留香氤氳久久不散。

蒜頭之妙用更是多方面,炒蛤蜊炒萵苣或者炒茄子,利用蒜頭爆香滋味十分搭嘎。蒜頭泡酒醋輕醃,單吃或用以蒸雞肉香味引人垂涎。如有孩童胃口不佳,吃上幾顆下肚胃口立即開張。傷腫淤血利用蒜頭敲碎,以布包之置於傷腫處,半天過後淤腫消失恢復正常。

蒜頭雞湯蒜頭頭蒸魚,好吃開胃有可幫助消化。林林總總,蒜頭之好禿筆難以形容其萬一了。每屆春末夏初,大蒜之根部會膨脹形成麟莖。這些碩大的麟莖成熟之後,蒜農將它拔起放置陽光下曝曬,乾燥過後的成品就是我們常吃的「蒜頭」。

蒜頭也是蒜種之主要來源,而蒜有許多效用各自不同。有些適於青蒜苗葉之食用,有些則曬蒜頭供應。因為大蒜不耐熱,因此蒜苗多半出產在春天期間。蒜頭比較晩些出土,約在三、四月間才陸續上市。

台灣的蒜頭用量大且產量不足,時常因用量青黃不接而價錢狂飆。政府雖然從國外進口,但因中盤商家之控制,經常還是會有缺貨現象產生。不管是蒜苗或蒜頭,在我家之消耗量相當大。喜歡蒜苗之人吃蒜苗,喜歡吃蒜頭者吃蒜頭,蒜之使用常年以來百用不殆。

總言之,大蒜在我家是受歡迎之桌上物。每次遇上缺蒜時期,內人會在陽台上,用花盆栽種一些蒜頭讓它發芽,採收青蒜之苗暫解家人之饞。多年以來行之不輟,讓她也種出不少心得了呢。

老祖母在世之時,經常的對我說:「人餓皆美味,人窮皆是鬼」。這句話初聽入耳,總覺得前後有點不搭嘎。可是仔細的去咀嚼一番,卻又覺得這話,說得入情入理,一點也不勉強。

嗣後我在課堂之上,聽到老師說:「饑者易為食,渴者易為飲。」的理論之後,對老祖母的高瞻遠矚,不禁肅然起敬。高中時期我是工讀生,每天必須提早一小時到校,下午則需晚一小時回家。早出晚歸,完全看不見太陽升起或降落。

由於這份工讀係靠同學之介紹,得來不易,因此我非常珍視這份工讀機會。雖然家人一再要我辭退,但我還是堅持一直做到畢業。工讀生活讓我學會獨立,讓我嘗盡人生的酸甜苦辣。

儘管離開學校已久,對於工讀那段時日,依舊讓我唸唸不忘。我常以它作為我在職場的標竿,更常以它來訓示我的子孫。這三年工讀生活裡,給我許多的感觸。其最重要的收穫,那就是人活於世,唯一可靠的就是自己罷了。

這日季節雨傾盆而下,從早下到晚沒有間斷過。學校以為將會有洪水,上了半天課之後,雨越下越大,學校立即宣佈,各班可以放學回家啦。這時我心在想:老天爺真是眷顧,終於可以提早回家,此際之心情輕鬆得難以敘述。

然而,當我揹起書包走出教室之時,教務主任前來找我。他希望我能按照平日作息,留下來幫他做些事情。依此看來,必須到五點鐘以後才可回家。我的心裡雖然很不高興,但這是我的工作推辭不得。於是我放回書包,然後趕到教務處,幫忙老師印刷考卷。

當時考卷都是科任老師自己刻鋼板,然又交由我和校工油印備用。當日等到三科考卷印完,天已斷黑,反比平常更晚到家。俗云:「屋漏偏逢連夜雨,船遲又遇打頭風。」回到家裡灶冷飯菜涼,翻看飯鍋只有白飯,菜櫥子內只有一些殘菜泡汁而已。母親滿臉歉意,說要炒飯給我吃。

母親廚藝一把罩,炒飯更是她的拿手,這下反讓我有著「因禍得福」的感覺。母親叫我先去洗澡,洗好出來就有炒飯可吃啦。沐浴真好,它不但可以洗除塵勞,泡在水中還可以想東想西。

等我洗完澡走出浴室,鼻端聞到一縷縷的炒飯香味。鍋鏟嚓嚓聲響,夾雜著吱吱喳喳的飯粒聲跳動聲,合奏出一曲美食之樂音,令人忍不住的猛吞口水。我趕緊放好盥洗用具,迫不及待的坐上座位。只見母親小心翼翼的走出廚房,手上端著一盤熱騰騰的炒飯走了過來。放好之後,他又回身去廚房端碗花菜湯給我。

有炒飯又有花菜湯,滿肚子的埋怨至此驅散於無形。隨即坐好位置,拿起小碗分裝吃將起來。母親則笑瞇瞇的坐在一旁,看著我一口一口的將炒飯送入口中,母愛全都寫在臉上,令人倍感親切溫暖。這盤炒飯很單純,沒有加蛋沒有蝦皮更無其他的佐料,僅只蒜苗雜摻在醬油色的飯粒內罷了。

這盤蒜苗炒飯粒粒晶瑩剔透,加上濃濃的綠色搭配,令人眼看便垂涎三尺。母親一直坐在一旁陪著我看我吃飯,時而輕輕一笑時而眼神滿含著歉意,其關心神色讓我感動不已。今晚的這盤蒜苗炒飯,單純的用蒜苗串香而已。而這些蒜苗是上個月初,剛點播下土的新苗,稚嫩鮮綠耀眼之至。

母親摸黑去菜園裏摘取,光憑這點就值得感動。炒飯的醬油是豆油膏,咖啡色澤透明飯粒引人食慾大增。母親還將一些高麗菜湯汁加進去,滋潤順嘴滿含著母親的慈愛。吃進嘴裡,美味滿嘴格外的香甜。

這盤蒜苗炒飯,沒有華麗的陪襯,但卻從簡單裡吃出母愛的光輝。這盤炒飯對我而言,在這種特殊的狀況中,能有一盤熱騰騰的炒飯果腹,以「心滿意足」來形容,都還覺得不夠呢。而最讓我難忘的是母親那股內疚的眼神之外,還有的就是那盤絕無僅有,而又充滿關懷的蒜苗炒飯香味啦!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