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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氣濃郁的鳳梨我最愛,老外若要拿蘋果與它相比,老實說,蘋果還差得遠呢!鳳梨是台灣最具代表性的水果,遠在1920年代,它可是台灣經濟活水之一。當時台灣的鳳梨罐頭外銷,可說是世界罐頭工業之翹楚。

國際上只要提起台灣的鳳梨罐頭,沒有一個老外不豎起拇指說:「台灣鳳梨罐頭「丁好」(頂好)!」而這個外銷優勢,一直維持到1980年代,這才逐漸的被其他國家之產品所取代。

每當我商旅走到熱帶國家,見到他們攤架上鳳梨水果,一股莫名之鄉愁油然而生。我會掏錢買下一片,慢慢的去品嘗它的酸酸甜甜的滋味。雖然它無法滿足我的食慾,但起碼它可撫慰我部分的鄉愁。

其實,鳳梨是舶來輸入之植物,但因台灣之土壤與氣候之適應,所以,它在台灣南部成活得欣欣向榮。然而因為它的果實太過於平民化,以及它的價錢十分便宜,反而讓國人覺得它平凡無奇啦。

童年印象中,鳳梨罐頭內之鳳梨肉圓圓中間一個小孔。肉質與湯汁都甜得過份,可是一見而不吃它,就好像就是一種莫大之損失。只要家裡開個鳳梨罐頭,我一定會要求母親將空罐筒留給我。

因為它是我們玩踢罐筒遊戲的主角,而且它也是我捉魚時之最佳容器。此外,最主要的目的是可以在朋儕面前炫耀,我家又吃鳳梨罐頭了。雖然這是童稚性的炫耀,但在玩伴前面可是跩不拉嘰之事咧。

「鳳梨」原產於南美洲亞馬遜河流域一帶,它是屬於熱帶水果,不過現在它已在熱帶地區廣泛的種植。童年吃生鳳梨常被刮痛舌頭,老祖母說這是貪吃的懲罰,以後還是少吃為妙。話雖如此,只要見到大人在削鳳梨,我的口涎立即充滿口腔。

  我很喜歡吃乾製的鳳梨芯,可是大人說吃它會耳聾,每於削鳳梨之時會將它丟掉。大人前腳丟棄我後腳馬上將它拾起,拿去用水清洗乾淨後照吃不誤。有次被小表妹發現我吃鳳梨芯,她就跑去向老祖母告狀。

老祖母知道我愛吃的個性,笑著對小表妹說:「讓那貪吃鬼吃吧,以後耳聾可別怪家人喲!」

老祖母的話言猶在耳,可是今日我年紀登上耄耋,依然是耳聰目明毫無缺陷咧。然而,至今我依然弄不明白,口感爽脆甜度恰到好處的鳳梨芯,為何大人總是阻止小孩子吃它?我問過學問淵博的老祖父,原因何在?他也吱唔半天沒給答案。

待至我上中學上生物之時,我問老師這個問題,她給我的答案說是鳳梨芯纖維粗,多吃會妨害到消化系統。

我再問她吃生鳳梨為何會刮舌頭?老師說:「鳳梨果實還有鳳梨蛋白酶,他在口腔中會少量分解舌頭表面之蛋白質,只要沾鹽巴吃進嘴裡,就不會有刮舌現象產生了。」原來如此,怪不得每次吃生鳳梨大人都會抹鹽巴。我因不喜歡鹽巴破壞口感,所以搶著吃而受到刮舌之懲罰了。

鳳梨好吃之外,它還可以當作藥用。村民有人受到外傷之時,瘀青紅腫痛苦難忍。中藥師阿祥伯教導村人,利用鳳梨外皮搗爛,用紗布包好當成藥布敷貼於傷痛處。反覆使用不消幾天,就可見到瘀青與腫痛消失無形矣。

鳳梨在我家中妙用無窮,用它來炒木耳肉片或豬大小腸或豬肺,不但可以中和其腥味還可增加鮮甜之味。家母拿手之鳳梨木耳炒豬肚,曾使我在聲寶公司的日籍技師河野先生與松崎先生讚不絕口呢。

近年來大為流行之伴手禮鳳梨酥,它的綿密香Q口感與甜蜜的滋味,擒服來自世界各地之觀光客群。其實,鳳梨酥之本質是冬瓜酥,早年它的內餡都是以冬瓜醬製成。為能引來買客而將將取名為鳳梨酥,蓋因取其「旺來」之諧音是也。

近年來有些商家標榜利用鳳梨做內餡,導致買客以為鳳梨是主角,反而一些內行者,經此一事之唬弄,還以為冬瓜是配角呢。冬瓜之瓜肉纖維細密,將之煮熟脫水之後,加入鳳梨砂糖與買牙糖輕火慢慢熬煉,就可製成冬鳳梨餡。

利用西方之派皮包上台灣傳統之冬瓜鳳梨餡,經過或烤出來之小方塊,它就是今日名振遐邇之「鳳梨酥」啦。這種中西合併之新品鳳梨酥,外皮淡淡的鹹味酥鬆可口,加上甜而不膩的冬瓜鳳梨餡,甜鹹搭配恰到好處,因此,它迅速攛緊國人與觀光客之味蕾。「鯉躍龍門,身價百倍」。於是它就成為家喻戶曉之伴手禮啦!

大自然是我的教室,它是我童年智慧的啟蒙大師。當我懵懂年紀之時,我就已經與大自然締結友誼。童年時光不知天高地厚,雙眼睜開就不自覺的張開雙臂做個深呼吸,然後精神飽滿的向大自然道聲早安,於是一天的生活就這樣開始了。

小二寄讀於銅鑼國小,遠離父母天高皇帝遠,加上外婆疼孫之縱容,況且我又是台北見過世面的孩子,鄉下小孩多憨直與包容,很快我就成為村子裡的孩子王。

牽牛到河壩沙埔上放牧或揾浴是我的任務,三五家的牛隻牽到沙埔上,將牛索放長讓牠有個活動空間,牠就會自己主動啃草填肚,然後等待我將牠牽進水裡去泡澡(揾浴)。在此空閒時間裡,小孩子聚堆玩耍或搞起野炊的活動。

年紀雖小野性蠻大,有時候我會聚群與別村放牛的孩子,為搶地盤而大打群架。儘管大家互打滿臉青腫,下水游泳之時大家都是朋友啦。他們都稱呼我叫「台北憨」,所以我不想與他們混玩一起。

後龍溪每次水患之後,上游洪水帶下來的生物種籽,水退之後它們就會在沙埔上著地生根,然後抽莖發葉在沙埔上成為新客。也刺菠與野鵝莓成片生長,結出果實就是我們的小零嘴。

其中有種紅骨長節葉片三角葉之鹽酸草,可以說是我的最愛。每於孤獨之時,我喜歡摘下它的葉片塞入嘴裡,輕輕的咀嚼幾下,立刻會有一陣酸液充滿口腔。這股子酸意足可提神醒腦,每次酸意暈擴開來神清氣爽非常舒服。

這種三角葉鹽酸草,葉梗與葉背附生銳刺,不知情者隨便用手去抓它,肯定會被它的銳利之刺割傷皮膚。刺尖是否有毒我不知道,每次被它刺到總覺得非常疼痛。此痛有其獨特療法,抹上鹽巴痛楚立消。

有次大夥一起玩摔跤遊戲,一位陳姓牛童被我摔倒在地,恰巧跌臥在一片三角葉鹽酸草上。但聞他哇哇窮叫,小臉露出痛楚神色,鐵青臉色非常可怕。待我將他拉離地面,他的手臂上與小腿上,刺痕斑斑血流處處慘不忍睹。

三角葉鹽酸草是鄉下人之寶,小孩子喉嚨痛,摘些它的葉片搗汁,加些鹽巴喝下,半天之後保証疼痛消失恢復自然。將其葉片搗爛貼於臭頭腫痛之病灶上,次日掲開膿頭拔出,再塗上碘酒或紫藥水,三天內敷上幾次之後,膿盡腫消恢復健康。

當時環境衛生不佳,瘧疾痢疾到處橫行。一位中醫師告訴大家,用它的枝葉一起熬湯喝下可以產生效果。很多患者聽信照做,結果有些人有效有些無效。盡管如此,絕大多數之鄉人還是深信不疑。

高中生物課老師重視實際教學,這日我們沿景美溪岸進行校外教學。我們將所見所聞記錄下來,回到學校再做綜合結論。我們小組發現一株三角葉鹽酸草,我小心翼翼的將它連根拔起,放進紙袋內帶回學校。

輪到我們小組報告之時,以三角葉鹽酸草當主角,由我將它用途詳細敘述。老師聽了我的報告,頻頻點頭同意我的說法。最後老師做結論時告訴我們,三角葉鹽酸草的正名叫做「扛板歸」,這是我首次接觸到它的學名。

老師說:「扛板歸的嫩莖葉,以及未成熟之果實皆可當野菜食用。」在藥用上除我所說之外,老師說它還可以化瘀清血,利水消腫,可以洗痔瘡治蛇傷。由於台灣的生存環境很適合它,所以,台灣的平地至中低海拔皆有它的蹤跡。

生物老師又說:「扛板歸在夏天開花,無花瓣,花萼五枚偏白綠色,有時候也會帶些紫色。果實為球形漿果,果色越熟顏色越深乃至變為藍黑色。」生物老師之解說,使我對她有了更近一層之認識。

「扛板歸」名字很別緻,可是聽起來很拗口。它的肉質花萼,真正的果實是藏在裡面。堅果球形,包被於肉質的宿存萼中,成熟時藍黑色,看似漿果多汁可生食,味道甘甜而帶點酸味。

這種植物從小就陪著我長大,可是對於他的學名「扛板歸」,自始至終我都無法將它與我所知之三角葉鹽酸草連在一起。不過我有一點新認知,那就是它的醫藥用途上,遠比我所知道的還要多上很多呢。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