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身體的疲累好似已經緩解了下來,就算不用上班,也是早早醒來。看看窗外的遠山近樹,時時放空,偶爾出神。

肩膀上仍有人世責任不能容自己總是耽溺於這樣的閒適─我一向不積極,於是急壞身邊人。媽媽已啟程返鄉,她興致高昂,我憂心忡忡。唉,即便在台北,也從來只有她照顧我,沒有一天是我為她操心,所以憂也不成其為憂。孩子在我這裡也從來不是孩子的身份,他選了離我那麼遠的大學,想必也是煩了膩了我這孩子似的母親。

一個人的午餐非常簡單,吐司啃了兩口,太乾,看來這一包是可以吃好幾天了。倒是啃了整支玉米,一如既往地連玉米梗都咬得碎碎的,彷彿是在飢旱年代般。已經是春天,山裡氣候宜人,偶爾偷懶,擱下手頭的雜務,下樓買點生活用品,順便走走山道。

山草健壯,植物生命力旺盛,長時間對著它們發呆,似乎生活已不是現下的生活,再怎麼焦慮、煩躁,風一來就都可以忘卻了。

行走間想起這樣一段話:「無論如何,我們注定要處在社會的昏迷中,政治的昏迷中,歷史的昏迷中。我們注定要走向麻醉性消亡,在麻醉狀態中衰落。那麼,我們寧願感受自身的死亡,在恐怖主義的陰影下痙攣,也不情願像靈媒虛物那樣消失,即使是接種免疫了,也將不會有人回顧它們,給自己製造恐怖。」

已經忘了在哪看到這段話的,對這段話內容的理解,可能也是掐了頭、去了尾,完全脫離了原先文本的理解,但印象極深刻的這一段似乎也是可以放置到任何情境之中,譬如此刻。

一個生性淡泊的人,年紀越長,越趨近於拒絕。各類文體之於我似乎都不是很難的事,唯獨詩,於我而言極其私我,一方面無法像其他文體信手而來,正因為得之不易,所以不大願意人看到,能有人讀到是緣份,無人知無人道似乎也是應該;另一方面紙刊的詩作選登越來越功利性,作品優劣懸殊過大,不忍卒睹之餘,是人就必須思考寫與發表之間的關聯了。

宗白華在《美學的散步》一書中說:詩的內容分為兩部份,就是形和質。我想生活也當如此,花草的精神、水月的顏色都是生活的範本。

「詩有形質兩面,詩人有人藝兩方」。唯有心靈與心靈自然相通、自然接觸時形成直覺靈感,寫出來的文字才是生活賦予的真正動人之處。萬物俱寂之時萬物震耳欲聾,人在停勻處凝神、喘息,或行或坐,靜謐狂喜往往在此際呼之欲出。

越往僻靜處行走,所知的自己越多:貪心、小氣、脆弱、沒有安全感。所以無論身在何處,一旦逾越了警戒線,必定是狂風暴雨電閃雷霹,光內心戲就能把自己弄到萬劫不復。身在高處有何用?身在山林有何用?唯有能與自己達成和解,與身處的自然達成共識,即便身處之地神人鬼交疊,也不足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