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料理隨筆60-豬腳凍篇』

  中國食譜上,不知是否有「凍」(Jelly)之類項?所謂的「凍」,它是膠原蛋白之結晶體,晶瑩剔透相當誘人,吃進嘴裡滋味無窮。它的素材來自動物之皮層,經過熬煮出來之汁液冷卻結凍。市面小吃之雞腳凍或豬腳凍,它就是這種結晶物體。尤於它是結晶亮麗如水晶,所以,食譜上的水晶肘子或水晶豬腳就是這類屬的食品。而豬腳凍與雞腳凍,則是這類屬食品之代表。

  隨著年紀之增長,對於周遭事物難免會多留意一些。小學時代,我有一位同學家裡經營養豬事業,所以家裡生活還算優渥。這位同學姓邱,他家在五分埔鐵路宿舍一條通附近的水田中。豬舍與住家一起面積很大,飼養兩百多條肉豬,使得一家人非常忙碌。這位同學小小年紀,但對豬隻已有深入之認識。小學三年級,雖然班上有些同學會譏笑他,甚至有人會輕蔑的稱呼他叫「飼豬的」。

  但是他一點也不在乎,小臉上每天都掛著愉快的笑容上學校。而我與他成為好朋友,只是因為他也是客家人之緣故。由於我外婆家養牛耕地,一家人都不吃牛肉,所以,我開玩笑的問他吃不吃豬肉?非常意外,他給我的答案就然是:「傻瓜才不吃豬肉吶!」某日他邀我去他家玩,吃中飯的餐桌上,竟然擺著客家傳統的封肉和鳳梨炒豬肺。小邱告訴我,他家每次出豬都會取回一些想要的部份。

  這次一共出清八隻,所以取回不少豬腳與豬腹內。他是家中之單苗沒有兄弟姐妹,加上同學不喜歡與他來往,我之與他往來有如老天之賜與,因此他對我特別的友好。他的父母待我如同家人,好吃好玩的小邱有我也會有一份。餐桌上他們知道我喜歡吃肉,你一塊我一匙封肉豬肺豬腸子堆滿我的碗內。受之有愧,卻之不恭,我只有埋頭苦幹,以免拂逆這一家人對我的盛情美意。

  吃完午餐我去廚房幫忙洗碗筷,大灶上燒著開水,此時已經滾開,我高聲告知邱媽媽,並順嘴問她燒水做啥用?她說要燙豬腳好拔毛。此時邱爸與小邱都來到廚房,父子雙手中各抓兩隻肥大的豬腳。邱媽媽將大木盆放平,父子倆便將手中之豬腳放入盆內。接著邱媽媽舀開水汆燙豬腳。豬腳經過開水汆燙之後,豬皮上附著之豬毛挺立起來,每人手拿一支拔毛小鉗,蹲下身來努力的拔除豬毛。

  大家埋頭努力拔豬毛,我也拿支夾毛鉗蹲下身去幫忙。人多好辦事,八隻大豬腳皮上的附毛,很快就被拔除得清潔溜溜。此時邱爸爸拿塊大木砧板,將它平放在石墩上,運力將豬腳剁成小塊。全部剁完去骨後才交給邱媽媽處理。父子倆去清洗豬寮,我在廚房幫助邱媽媽料裡那些豬腳。邱媽媽再用熱水將豬腳塊清洗一次,然後在大鍋內住滿半鍋水並放入大量的薑片,再將豬腳塊放入鍋中同煮。

  她要我將灶火添柴燒旺,待至鍋內之豬腳與鍋水煮沸之後,將柴火退出三分之一,利用小火慢慢的燒煮那些豬腳。之後大約經過一個鐘頭的熬煮,鍋內之水轉為淡黃色。邱媽媽馬上放入鹽巴與米酒進行調味,一切工序完成之後,將肉與水舀入淺底之容器內,再將它們放入蒸籠內讓它冷卻。冷卻期間我去豬寮幫忙,但他父子倆已將豬寮打掃完畢,此刻他們正在葡萄棚下閒聊,我也湊過去參與。

  邱爸爸雖然養豬耕田,可是一般常識非常豐富。他見我拉椅子坐下,滿臉笑盈盈的問我豬腳凍是否做好了?天啊,原來我忙了老半天,就然是在做豬腳凍。因為好早之前我就想學這品食材,如今卻在不知不覺中學到了製作方法,不禁暗謝老天之厚待。思緒想到這裡,倐然警覺自己失態,立即收回思緒面對邱爸說聲對不起,然後加入他們得聊談。三人如同一家人,聊談主題正是豬腳凍。

  小邱他爸在聊談中提到說:「豬腳凍是最佳的膠原蛋白來源,多吃它可以保持皮膚光澤與彈性。此外,它還具有增潤氣色與減少皺紋之功效。」邱爸還開玩笑的對我說:「邱媽媽皮膚如此光潤,那就是因為她常吃豬腳凍的關係啦。」笑談裡邱媽媽在喊我,我應聲趕過去與她一起進廚房,揭開蒸籠蓋一看,一個多小時前的豬腳湯肉,已經凝固成晶瑩剔透的豬腳凍塊了。

  邱媽媽拿把刀切下一小片給我試吃,入口即化,滿腔肉香,滋味之佳美令人一吃難忘。邱媽媽問我還要再來一塊嗎?我客氣得說夠了,可是她仍切下一片給我。人家好意盛情難卻,只好伸手接過來,很自然的送入嘴內品味。下午三點鐘我告辭回家,邱媽媽切一大塊給我帶回家,另外還送給我一大片豬肝。回到家中媽媽不在家,么叔見我拿豬腳凍回來,接過去便自作主張切片下酒。待母親回到家裡,一大塊的豬腳凍就這樣陪著米酒,全部都裝進么叔的胃袋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