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家料理隨筆128-毛蟹的故事篇』

  小時候,每逢秋收完成之後,心情總是特別的興奮。由於這段時間裡,溪水因灌溉之需減少,水位跟著大幅下降。家家戶戶的男人們,趁著農閒休息,呼朋引伴,齊聚於水涯進行其水獵活動。秋末,溪水中的魚兒,經過長時間的蘊育與休補,個個生長得體圓肉肥,鮮嫩的滋味恰到好處。特別是溪中的毛蟹,經過多次的蛻殼增長,至此謝體碩壯膏黃飽滿,煮熟之後紅通通的,色香誘人,正是毛蟹最好吃的時候啦!

  秋天的毛蟹為何最好吃呢?根據大表哥的說法:「因為秋天一到,母蟹必須沿河而下至海口下蛋。在此期間牠需充實體力,膏是公蟹之本,蟹黃則是母蟹之精華,有了它們的支助體力,牠們才有體力爬行至海口產卵。故此期間之毛蟹膏滿黃飽,滋味最甜美了,吃起來口感也最扎實的時機了。」一般饕客喜歡吃母蟹,因為母蟹之蟹黃滋味好。

  其實,這是一個錯誤的觀念。所謂「九尖十圓」就已明白告訴您,九月公蟹的蟹膏滋味,絕不輸於母蟹之蟹黃,但有幾個饕客能夠打破這個迷思呢?我個人喜歡吃公蟹,原因是:一隻公蟹之個體,可以抵上兩隻母蟹之大。再者是公蟹之膏肥潤可口,吃過之後絕對上癮。每次水獵回家煮蟹之時,大表哥與小表弟老愛爭搶母蟹,我則趁此機會獨享公蟹。待其爭搶停止,我已吃下多隻毛蟹矣。

  曩昔故鄉之後龍溪、田螺坑、枋寮腳、以及諸多的山坑野溪內盛產毛蟹。每至秋天二期稻作收割完畢,我家兄弟都會拼擋一切,專程回去故鄉捉螃蟹渡中秋。此時之溪水位低淺毛蟹肥大,還有下水之時魚蝦多到會撞人們的腳踝。這時候的街頭小吃店內櫥窗中,都會擺著一大盤紅豔豔的熟蟹招睞饕客。每回經過飲食店前,我們都會情不自禁的停下腳步,先買它些熟蟹回家嚐鮮過癮。

  螃蟹季來臨,廟後街的傳統市場附近,常會有小孩子手提一串串的螃蟹叫賣。家家小吃店裡,吃螃蟹的饕客絡繹不絕。水煮蟹清蒸蟹樣樣皆有,醬爆蟹或鹽焗蟹或酒泡蟹隨叫隨到。奢侈點想吃個蟹煲冬粉,絕對可以趁熱上桌不失原味。廚師跑堂大夥兒忙碌不停,櫃檯收銀機的叮噹聲不絕於耳。饕客吃剩的殘羹剰殼,連豬圈裡的豬仔們都能分到一杯羹呢。

  故鄉之毛蟹自中秋進入盛產期,溪畔水涯捉蟹人潮來往穿梭。大人探手入水或翻開巨石,不旋踵即可看到一隻隻碩大的螃蟹,在他手中拼命的揚螯舞爪。捉多了拿去街上賣給飲食店,對於家用不無小補。若不想賣留在家中,可以做泡酒蟹或以鹽焗存放起來。這種酒泡蟹或鹽焗蟹,生吃熟食兩相宜。各具風味各有千秋,搭配烈酒十分對味。

  水獵之中若是捕捉到小螃蟹,絕對放生讓它回到溪中繼續成長。如果抓到半大不大之毛蟹,放生或一鍋煮熟,它就成為我們孩提時期的好零嘴。因是之故,在那蟹季的短短時間裏,家家週遭有蟹味,環境四周處處見蟹殼。孩提時期後龍溪水滔滔不絕,斷水或摸捉螃蟹十分容易。斯時之蟹體個個碩大無比,溪畔的毛蟹之多垂手可得。只要您肯出手,空手而歸之機會絕對少之又少。

  長年以來由於毛蟹之銷路活暢,引來鄉人拼命捕捉圖利之行為。於是溪畔潭內或山坑野溪之螃蟹,越捉越少,越捉越小,就連小毛蟹也不肯放過。如此竭澤而漁的捕捉方式,不用多久日子,溪邊潭畔的大蟹看不到不說,可能連小螃蟹也要滅絕哩!自從半山坪的工業區啟用之後,工業廢水排入溪流內,溪中之魚族幾無噍類。逢上假日回到鄉下,只要捉到一隻小螃蟹,可就讓我們高興大半天。撫今追昔,不勝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