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總是覺得,不去做什麼,達到心中所想的部份會想去死。但現在回想起來,好像有很多事情並不全然是這樣,譬如認為某個人非得存在於自己的生命中,一旦他們從生命中出走,我也必然出走。

  實際上,這或許是一個謊話。我想了很久關於死的事情,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嘴上叨唸的或許不是一個真正面向「死亡」的狀態──生命現象停止,肉體腐壞發出酸臭氣味,最終被微生物囁咬、群蠅共舞,終於形象湮滅的一種過程,而是更傾向於表達「我很難過」,或者一種現階段生命感到匱乏、無助的狀態。

  不過這對某些人來說,或許真的意味著「死亡」。但對我而言,或者說這幾年,更像是一種短暫的行為表現。我忽然可以理解小時候瞻望大人面無表情的說著「再買一隻的」或者說「死了就是死了」所呈現的是什麼樣的思維,那種抽離並不是虛假,只是有一種可能性是──悲傷的很短暫,而明天的生活仍然繼續。

  我從記憶中凝視自己面對動物死亡的反應舉動,又從醫院凝視著家屬站立在診療台旁邊,已經裝箱鋪上往生墊、灑上金剛砂的背影──我的眼睛又熱了,可是當下我所思考的是,我是為什麼而覺得想哭。氛圍使然,還是其他因素?不,我所看到的只有眼前的景象,和內心的虛無。

  家屬離開以後,封箱,抬上推車推往冰櫃,同行的還有住院已久,由我麻醉,老師安樂的小四眼。我有一瞬想不起來牠的名字和笑容,但當下確實哭了。我越來越不能理解自己哭的理由,只是在大太陽底下推著推車,風吹過。

  小四眼對我而言,也是過去式。

  每天在小小的醫院裡,幾乎都有動物死去,也不是什麼太過特別的事情。

  我仔細思考了一下這樣是否代表著我對事物的麻木,所得的結果並不是。我認為這比較像是對於事情的接受和凝視。我凝視牠的同時,牠也在凝視我。等到時間流過,景物移轉,一切都會如常。

  放在身後的,只是隨時都會褪色的蓼藍。

  所以「會死」或者「離不開」之類的想法或話,對我而言也只是一種對於當下受到刺激相對應產生的反應,像口頭禪或者慣用語一樣的表現,並不意味著真實情況的死。至少不是我所凝視一個具體形象、意義的死。

  我想這很類似於「人們總有跨不過去的檻」這樣的解法,抽離以客體觀察自身產生的任何反應和行為以後,再回到主體,所有的「會死」都會成為現下對過去的凝視。

  跨不過去的,如今也不過是拋在身後的粉筆弄出的線,而當時的恐懼、悲傷以立足點回望都變成了莫名、毫無來由,甚至有些可笑的東西。

  會死噢,其實是不會死的,除非那本身即是你潛意識對於現實話語的回應,那才有可能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