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生活思想起77-夏日之長巷』

  晝長夜短之夏日,在艷陽充分照射之下,郊野草木一片欣欣向榮。野地裏的大咸豐草,欉欉茂密成長旺盛。株身暢開的白花點綴著黃芯,迎風搖曳姿態萬千,整座的斜坡丘陵受到感染,一片粉白華歷十分耀眼。花朵白裏透黃醒目,蜂蝶群群串場,在在告訴我們溽暑已經來臨。脫了長杉長褲改著府綢,渾身清爽自在,涼風透體十分舒服。此刻走起路來腳步輕鬆自由,不自覺的邁開大步向前急行。

  穿街過巷逃離人群,獨自一人來到這座被人遺棄的廣場上。此時遇見一兩隻流浪的貓狗,牠們徜徉在樹蔭底下,逍遙自在毫無拘束。牠們有的伸長懶腰趴伏地面,斜起頭來觀看路人。儘管眼前人來人往,牠們一點也不驚心在乎。順著小石仔路走下去,有一塊老人會的阿公阿嬤們,辛勤開闢出來的小花園。園內諸花競開,紅黃紫白嗆人視覺。花朵蘊藏的蜜汁,招來群群蜂蝶的穿梭忙碌。

  在大樹下我找到了老棋友,但見他與別人廝殺得難分難解,只好站立一旁觀戰襯場。隔鄰孫子催促返家,興趣缺缺我也跟著離開。返回長巷這頭,日光斜斜照入巷內,陰暗面陡然光亮起來,雙眼反而覺得不太習慣,双眼欲睜還瞇著。往昔路過這段路面,我都是低頭急行,藉以避開那隻纏人的黃金獵犬。今午我改變了習慣,漫步蹀踱而過,沒見那犬窺伺,這下我也就放心不少。

  當我踱入巷內猛抬頭之際,望見對門二樓的黃栀枝盛開著白花。花多擁擠,雪白迎風,間或随著風兒之吹拂,飃出陣陣的馨香。或許與陽光燦爛有關?花片之白色顯得特別亮麗,走過其下,竟然讓人有著睜不開眼睛的感覺。那株栀枝與花盆不成比例,可是它的樹身卻生長得挺拔高聳。綠油油的樹葉在陽光照射下,幾乎要滴出綠水的模樣。

  它的尾梢誇張的伸出鐵窗之外,在微風吹送中不停的抖動著,樹枝葉片迎風搖曳不已。幾朵熟過了頭的花瓣,随著風吹飄落於二樓的屋緣與巷道上。此情此景非常熟悉,但於一時之間,卻想不起在哪裡曾經見過這樣的畫面?順著長巷直直走去,巷尾的廣大草坪已被一棟棟華屋所佔據。想當年,許多鄉紳父老頭纏白布條上公所抗議,希望能將這片廣場開闢為居民休閒之綠地。

  奈何公所計畫受限,形勢比人强悍,經過公所長官出面解釋,這才知道那是一塊屬於私人之土地。抗爭與口舌之白費,功虧眼前無所結果。如此又過不久,一堵堵怪獸般的建築物盤據其中矣。當年出面抗爭之老人相繼去世,這件事情就消失於無蹤了。還記得那天絕早,一部挖土機轟隆駛過巷道,附近居民都好奇的探頭出來看看。這時還有人以為事有轉機,豈知竟是地主要開挖地基。

  原來地主準備在整地,準備在這裡蓋個大社區出售。經過百折不撓的查探,驚人的發現,那地主竟然是連任兩屆的地方父母官。消息傳出里民大吃一驚,事情之內幕竟然是如此的骯髒不堪。歲月拖過兩年多,大社區在百姓詛咒之中順利完工。主人席開千桌大肆慶祝,當天有人前來嗆聲抗議,地主卻顧盼左右不理會抗議。有人說地主暗動手腳必有報應,可是地主並不在意抗議者的詛咒。

  事過半年,一場車禍意外裏地主往生。接著長子在軍中演習中,裝甲車翻覆又丟了性命。一連串的不幸,接二連三的發生,社區長巷形成忌諱少有人走。經久過來,長巷變得暮氣沉沉,儘管日照當頭還是少人經過。有人說這是風水作怪,有人說這是報應。總之草地又再恢復昔日風貌,遺留的華屋已經風化失去彩色。每次上山運動經過此地,心裡總是有點毛毛的感覺。

  夏日白晝長長,巷子裏的亮度逐漸擴張,附近居民慢慢活躍起來。小孩放學大人下班,車進車出人聲嚷嚷。人多氣盛諸事不怕,這時得長巷總算恢復原狀而有了活力。夏日之夜飯甫罷,人兒群群來往呼朋引伴,大家都在廣場上活動,直至夜深熱鬧才肯譜上它的休止符。迨至明日朝陽升起,人們作息依然如故。夏日陽光消失之後,長巷依舊一如平時之暮氣沉沉矣。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