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福菜人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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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林思彤麻吉鄭琮墿胡也

〈 福菜人生 〉

到底是怎樣的命運,能造就一個人猶如福菜般的人生?

說到蔡伯伯的身材,他的體態真的有點兒臃腫,鄰里之間總是一會兒「福蔡」長;一會兒又「福蔡」短的,見大家叫的如此親熱,對於這個綽號他自己早也習以為常。

七十歲了,福蔡伯還是常常蹲在市場的某角落,慣常賣著他與妻子親手醃漬的酸菜、福菜與梅干菜等等道地的客家菜餚。說也奇怪,村里的居民們都非常喜歡向他們夫妻購買福菜,一旦走進市場看見他便高聲么喝著「福蔡!福菜!」到底是嚷著要買〝福菜〞;還是溫馨地叫喊著他的綽號「福蔡」!其實,無人會去質疑也沒有人會去在意。

我總是喜歡在假日閒逛這個傳統市場,每每經過福蔡伯的攤位時,總會被他桶子裡醃漬的酸菜香氣所吸引而駐足,因著常常向他購買酸菜及福菜,久而久之我們也做起了朋友!

那天,我忍不住向福蔡伯詢問提出藏在我心中許久的疑問:「福蔡伯,你也上了年紀了,為何還在市場裡面幹這種粗活呢?這些事本該留給子女去做吧!」

恰巧當天生意並不算好,也許天冷關係逛市場的人不多,所以福蔡伯起了興致即和我聊了起來…

他悠悠地說著:「年輕時即尾隨國民政府遠從大陸的廣東省遷徙來台,定居台灣之後,又依長官們的安排最後在新竹的某客家鄉鎮落腳,四十歲了還沒有娶老婆。就在他剛滿四十歲生日,也是二月十四日西洋情人節當天,經阿水嬸的媒妁之言,也在村里的幾位耆老見證之下,他將滿妹娶進了門。

滿妹,輕微弱智但又不算很笨的鄉下婦女;見人即笑也沒啥心眼的客家女兒。她不懂得太多的人情事故,卻是一位能認真幹活的好女人。

他有二個小孩,僅較小的那位兒子智能完全正常,等於是他與他的么兒,目前共同扶養著妻子與特教生的女兒,因為家裡的二個女人智能都有些問題,於是他決定不讓女兒嫁人以免誤了另一個男人的一生,弟弟也允諾父親將照顧姐姐一輩子…。」

聽他說完這番話,我的內心是激動的!於是脫口而出:「您辛苦了!」

無言,他只是搖頭苦笑。順口問我:「小伙子,你可知道福菜是怎麼樣做出來的嗎?」

我從小即在客家鄉下成長,福菜的製作過程當然理解,立即娓娓道來:「咱們客家人常會利用二期水稻收割後種植芥菜,芥菜除可當做新鮮蔬菜炒、煮食外,吃不完的大都會加工製成酸菜、福菜或梅干菜。加工芥菜時需選擇晴朗之天候,一早待露水乾時自基部全株割取,並於田間曝晒,曬到黃昏芥菜整株的莖葉都萎軟時,則運回加工。經重複交疊、灑鹽,然後用雙腳來回踩揉、復再鹽醃後終以大石鎮壓、封蓋,醃漬約 15天,俟整株轉黃時即成芳香撲鼻的酸菜。酸菜若再日晒2至4天且入甕覆缸發酵月餘即可成風味獨特、芳香可口的福菜;若將福菜的葉梢經風乾、密封、貯存後則可製成梅干菜,貯存越多年的梅干菜色澤越烏嘿,香氣也越濃郁。」

只見福菜伯頻頻點頭,似乎完全同意我的說法。他接著又說:「我人生的前半段,可比作一株芥菜,娶了滿妹之後,艱困的生計、外人嘲笑的眼光、遺傳生了弱智的女兒等等打擊一波波接踵而至時,差一點就崩潰了,那段日子真像是酸菜的醃漬過程。如今小兒子也正常的長大足以承擔部份家擔後,雖然現在的我已經七十歲了,但是卻很知足也好快樂,你看著當下的我是否更像是一株風味順口的福菜?」

換我無言,拼命猛點頭表示贊同。其實我心理想著:「一位懂得知足感恩的人,其遭遇所有的逆境,只不過是成功前用於醃漬的一種鹽巴而已啊!」

我舉手向福蔡伯揮別,手裡拎著一把酸菜還有一袋福菜,猶如往常每次的話別,我依然往想至的方向走去,只是心中還在思索著到底是怎樣的命運,才能造就一個人猶如福菜般的人生?

此時腦海突然閃過一句話:「人生最大的驚喜:就是收穫到已經忘記的播種。」也許,這就是最好的答案。
以前那個農村社會,人民的生活雖然困苦,卻懂得知足,要是生下稍不健全的孩子,定也不會放棄,反而會更加照顧,那才教人感動。在父母的心中,孩子是永遠的寶貝,為了孩子和家庭,做牛做馬也甘之如飴,這樣的人生,不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