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見了雪

散文版主作品觀摩
  那天,我在答錄機跟你說我聽見了雪。我猜,向來實事求是的你大概又以為我又在說夢話了吧!突然想起,你問我生日禮物想要什麼,我說,我想要「絲巾」,結果在生日當天果然得到了一本「詩經」和你得意的表情。是啊,這種千百年前的「天書」我還不知道上哪兒去買呢!──佩服之餘不過那總是你的心意嘛,總不好意思說搞錯了,還是硬著頭皮半猜半懂地把它從頭到尾翻閱了一遍。

驀然發現,那是一場場水聲續續的戀語,在愛情孤單或成雙飛行的時候,一帶夢般開始滑槳的黃河早已用了千年的時間來陪伴,無論戰爭、祭祀,或者上弦月高掛女孩許願的時候。我想,如果聽著遠方從揚聲器滑出的歌聲,在城市,那樣慢的降水太過輕盈,彷彿就是雪了。雖然明明知道這只是在遙遠的地方看見春天的流星雨, 但是拜「光害」所賜,白茫茫一片似乎象徵了一些祈求的痕跡,劃過天際的亮光似乎慢了下來,輕盈的落下、起飛,然後又掉下來,只剩下一些交錯的視線。暖洋洋的蒸發。


  是不是,這樣就可以不帶著孤單的回家?
  是不是,這樣就可以鼓起勇氣,你喜歡我嗎?


  我轉身,舊舊的鞋子有著安詳到太舒服的節奏,溫柔包覆在橘色襪子外圍。五分長度的白色馬褲有著悠閒的姿勢,順勢托起合身剪裁的紅色左丹奴,跳躍、踮步,踩在所有充滿彈力的樓梯間。和手上的氣球甩出風裡圓弧的曲線。如果遇上早春夜裡的銀線蝶,也許還能找到開在街角有黑紫色鬱金香的花店,猶如一句濃郁的邀約。



  不過,我遇上的是白粉蝶,在榕樹下飛舞翩翩翅膀。

  手機震動了一下,螢幕顯示著曾經熟悉的電話號碼。


  「最近好嗎,天氣還很冷的,不要感冒嚕!」是他,連訊息都傳的這麼溫柔,但是如果想念,為什麼不肯遞給我一些聲音?明明知道,我只貪多一個溫柔的問候,在只有自己陪伴自己的外套裡,我頭上僅有帽子遮住打量的眼光。

  回到房間,視線移到新買的雙人床。躺在枕頭旁邊的書簡攤開下雪的風景。背襯是一幢溫潤的木質屋子前,有幾個小孩在作雪人。照片中的兩個女孩手牽著手看著對方笑了,眼睛有著亮亮的波光。天空中彷彿吹高了白色的空氣,旗幟似的飄高飄高,雪就落下來了。

  我在想,那大概是一種粒冰晶以六角形的樣子所營造的紛圍,一句霸道的溫柔叫人無法考慮地天真起來,或者說,根本也不想考慮了。如果,我們還有機會再打一場架,如果,我們還可以再堆起一座城堡,如果,我們所在的城市會下雪。


  我發覺,我是如此眷戀,惦念你的氣味直到自己無法離開。在幾行寫下的詩句中,我想找到自己的一些成分,你黑得發光的眼睛在為誰焦距,還是說,我只是偶爾不小心經過的一些影像,僅僅在記憶筆片中留下幾個光點?我想說那些光點一定是白色的,在寒冷的季節裡或許會凝結成輕盈的降落,一圈一圈圍住你所在的屋宇,然後,暖烘烘地包圍著。直到春天踏著光走來,才漸漸變成了一灘清澈,被陽光收回。


  忘記自己什麼時候學會了失眠,不過,一人的孤獨房間裡,有時候腦海裡不期然會泛上一種淒美的心甜,直到海潮的聲音在彷彿要掉進的夢裡層層疊疊,我才知道,月光早已攀上了棉被,而我正在模糊的清醒。有一些偷渡的風漏了,從未關緊的窗子滲進來,然後悄悄地滑出去。像是憂鬱的花,自己寂寞地打開,然後在凋美的最後日子裡 ,形單影隻。

  躺著的時候,背脊傳來一陣彈簧床新鮮的彈力,因為太新了,呈現出一種純硬的觸感。突然分不太出來這和原本的木板床有何不同,只是,陌生的溫度,少了一些自己向來習慣的貼合,雖然明明罩上了一模一樣的床單。

或許是天暖了。
銀白色的夜光蝶踏點一季空氣,破蛹、起飛。

雪緩緩飄下,下在生命中最隱晦的角落,越是無聲,孤寂越是如夢般逆向飛來。
喜歡這樣的意境
無眠的月夜,心思澄澈,藉由雪落的聲音,靜靜的咀嚼記憶。

  我讓自己被雪聽見,然後包裹在白茫茫的溫暖之中,消失自己的體溫。或許,在祈禱中被情緒掩埋,對自己的澎湃情感,能有個交代。和更令人悲哀的下場。

  回頭或不回頭已無關緊要。我刪除了某個電話號碼,緊緊抱著睡枕,先讓知覺睡去,剩下的,是伴隨黑夜沉淪的記憶。擁有無盡的黑洞。

  天可能不會亮了,不單單是窗帘緊拉的緣故。

  答案,我們一直明瞭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