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貓 (2002/10/16 投稿)

  很喜歡林海音的作品,這一篇算是小小的有感而發吧!



  從前我對「女性文學」的認知是──女作家的創作、以闡釋女性主義為主要結構。甚至,我認為大部分的女性文學作品一定非常偏激,作者會不斷的對讀者洗腦,強迫灌輸我們「男人壓迫女人」的觀念。
  
  但最近接觸了不少女性文學作品,我才發現完全不是我想像的那樣。而在如此豐富的女性文學文本中,我最喜歡林海音的作品。接下來我想要以她的三篇短篇小說「金鯉魚的百襉裙」、「燭」、「殉」談談我看到的林海音筆下的女性。
  
  為什麼會選擇這三篇小說呢?首先,我認為她塑造了三種典型的傳統女性。在「金鯉魚的百襉裙」中,金鯉魚充其量只是被利用做為傳宗接代的工具,雖然大太太待她好,但完全是看在她有個爭氣的肚子分上,另一方面又可以保全自己的體面、博取美名。俗語說:「母憑子貴」,但在金鯉魚的身上卻不是這麼回事,連自己的親生兒子取親,都不能一生一次的穿上她嚮往己久的大紅百襉裙。即便到了去世之後,還礙於生前妾的身份,棺材不能由大門抬出。振豐的吶喊揭露了社會現實:「我可以走大門,那麼就讓我媽連著我走一回大門吧!就這麼一回!就這麼一回!」而文章採用今昔對比的寫法,那條金鯉魚從未穿上過的大紅百襉裙,很輕易的被答應讓珊珊穿到學校去展示,強烈的諷刺感拉扯著我的內心。而「殉」這篇文章則用淡淡的筆調寫女性宿命的悲哀,文章有一個很重要的主題:「認命」。淑芸是宿命論的?牲者,她守著媒妁之言,嫁給重病的丈夫沖喜,不到一個月,她的丈夫去世,她每天靠著刺繡打發日子,她也曾經懷疑自己,也聽過關於女性的新觀念,但是她沒有,她仍然跳不出框框,埋首於刺繡中不去細想,即使是她對自己的小叔有那麼點動心,但她沒有勇氣面對,於是時代傳統又把這樣一個溫良淑德的女性扼殺死了。故事仍是用今昔對比的方式,藉小芸新時代的口吻道出舊社會的辛酸。最讓我感動的「燭」,寫的也是大太太和妾之間的事,但是它卻以不同的角度道出了舊時代要做一個賢良的元配是多麼的不容易。在她生了四個兒子之後,她在家中的地位漸漸被來家裡幫忙的秋姑娘取代,她待秋姑娘很好,這是大家都知道的,甚至在她知道秋姑娘與老爺搞上了之後,她也就以大太太的身份將秋姑娘收做妾,她總是想著自己丈夫在私底下對秋姑娘會是多麼憐愛,於是她假裝癱瘓,誰想到大家更讚許秋姑娘了,最後她從假癱成了真癱,終其一生只能對著蠟燭啜泣。在這三個故事裡,我看到時代對於女性的壓抑、甚至是不同階級女性間的鬥爭、還有男人自以為是的無辜和懦弱。
  
  時代的變遷與女性的地位,是這三篇小說很巨大的主題。林海音塑造了三種不同身份的女子,但是仔細觀察,她們的心思都很纖細,對自己的命運和際遇感到懷疑。表面上寫時代對於女性種種不公平的身份扭曲與位置擺放,然而往深一層看,卻可以發現即使是女性之間也互相壓迫。女人何苦為難女人?但這也許是在那個時代,人性與社會價值觀相衝突的必然結果。和這個論點相輔相成,男性在這三篇小說中所代表的意義是很耐人尋味的。前面說「男人自以為是的無辜」口氣是重了些,但是我看到文章中只求自己心安、坐享齊人之福的人就有氣。文中寫出男性對於女性心理與處境的不了解,進而逃避,事後悔恨。作者雖然一再的強調男性對於女性命運的哀悼與無可奈何,女性無言的控訴以至於默默死去卻是作者對男性更深的憤怒。
  
  再者,我佩服作者縝密的心思,這三篇短篇小說在寫作手法上都使用了今昔對比的寫法,對照昔日傳統女性的是現代的小女孩或少婦,她們對於老一輩的遭遇一副無法置信甚至帶點嘲諷的口氣,看在我【十九歲】這黃毛丫的眼裡,真不是普通的心酸啊!因為我有可能,曾經,也是那樣想的……
  
  現在,不論女性百年來身心的桎梧除去了多少?還剩下多少?然而,在林海音以今昔對照,將心比心的女性書寫方式,是我認為很能令人感同身受的一種。如今,我已經停止了腦中對於女性主義偏激的想像,用全新的視角閱讀林海音的女性文學,感受其中的女人香,如同玉露瓊漿、濃烈而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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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vm.rdb.nthu.edu.tw/mallok/Folk/c ... erial=2566